言?何如這眼前蒼茫的夜空、陰寒的冷風、慘白的燈籠下死寂的庭院,更能令人心神舒爽,精神為之一振?她施施然地轉開視線,又往上座的方向看了看,垂下了眼眸。
此時,德暉堂中的氛圍已是一片淒涼。
鍾氏與林氏雖極力忍耐,卻還是在這闔家團聚之時,紅了眼眶。
去年、今日、此時,府中紅燭處處、笑聲不息,幼些的孩子們四下跑著,大些的孩子們則縱情說笑,那暮朝燈燦亮的燈火會足足亮一整晚,時常引得府外民眾駐足觀看,實為青州城的一景。
沒有人會想到,不過一年之後,夜遊最美的青州秦宅,便失去了最大的支柱。
沒有了那個男人,這個家,便已經不再完整了。
眾人在德暉堂坐著,漸漸地便皆不再出聲,每個人的臉上都漾著些許疲倦。
凡是能夠遣回家過年的僕役,已經由太夫人做主,盡皆放了回去。
宅院中本就悽清,如此一來,便更有一種透骨的哀涼。
中元十二年的最後一夜,便在這令人難捱的氛圍中,悄然滑過。
轉過正月之後,秦家的大門仍是終日緊閉。
那幾日又開始下大雪,青州城中熱鬧得很,拜年的、賞雪的、去城外賞梅的,爆竹聲徹夜不熄。
而秦宅的玄漆大門之前,卻唯有漫天飛雪無聲飄舞,那石階上的積雪堆得極厚,上頭沒有半個腳印。
闔府居喪,這樣的秦家是既無賀年之客、亦無親眷往還的,連鍾家都因雪大而未派人過來。
一直到了正月初八那一日,秦府的側門方才開啟了一回。
依陳國風俗,正月初七人日過後,出嫁女方可回孃家探望,秦世芳此前已著人送了信,說她會在人日的次日回府探親。
跽坐於東萱閣明間兒的短榻上,秦素不著痕跡地挪了挪身子,只覺得雙膝發僵,又浮著一層冰寒的冷意。
秦世芳回府,這在東院算是一件大事,吳老夫人尤其鄭重,特意叮囑所有小輩皆要早早過來等候,以示對這位出嫁女的重視。
“子婦,可派人將東花廳掃淨了?”
吳老夫人淡聲問著林氏,一支雕了雲頭紋的木簪子在灰白的髮間晃動著。
許是因著新年之故,她今日穿得比前些時候華麗了些,深青色布襦的領口鑲著雲紋寬邊,雖非錦羅,卻也是細布的面料,下頭的裙子仍是素面月白裙,裙緣處亦鑲了同色的寬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