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了一身華豔的宮妝,撐著青布傘,獨自站在覆滅的秦氏舊宅門前,茜紅的裙衫被細雨浸溼……秦素恍了恍神,滿心的蒼涼如水彌散。

“……長兄說要建幾座階梯窯,那黏土燒著正合適……”耳畔漸漸響起絮語,卻是鍾氏正在說著話。

那溫柔的語聲像是隔了極遠,字字句句迢遙而來,慢慢地,將秦素的心神拉回到了此刻。

她無聲地吐了一口氣。

是啊,黃柏陂燒製青瓷,正是合適,否則,也燒不出那樣舉世驚豔的藏龍盤了。

那蒼涼如水一般漾在心底,晃一晃,便是滿懷的悽清。

秦素怔忡地望著眼前竹屏上繡的梅影蘭葉,似是在此,又若在彼,如真似幻,叫人不能辨清。

那細密的涼意落上臉頰,舊時光裡錯漏的瓦簷,與眼前精潔的屋宇重疊在了一起,如隔了霧,又似夢幻泡影,須臾消散。

她恍惚地看著這虛幻的景像,仿若立在衰草寒煙中,看細雨在斷壁殘瓦下連綿成線,那細細的蛛絲懸吊於簷角,她的茜裙上沾了薄薄的灰。

然而,再一個恍惚間,她的眼前已是竹屏清雅、沉香繚繞,舉止溫雅的小鬟侍立兩旁,滿屋子似曾相識的親人。

“嗡——”,悠長的一聲清響,秦素的心底忽地一涼。

她循聲看去,眼前不見頹垣舊屋,唯有高闊的屋頂下筆直的樑柱,窗紙上映了一抹風鐸的殘影,方才那一記清響,便是它在簷下被風吹起。

秦素驀地回了神,坐直身體,轉首看向上座。

鍾氏仍在細細地解說著黃柏陂的情形,並無人注意到秦素片刻的異樣。

秦素收束起了情緒,專注地聽著鍾氏說話。

看起來,這些年耳濡目染,鍾氏對燒窯亦頗為懂行,此刻便在向太夫人仔細介紹各式瓷窯的不同之處,一旁的鐘景仁手捋短髯,含笑聽著,並不插言,神態仍是平和從容,座中其餘人等亦皆斂聲靜聽,俱是一臉的專注。

因今日並非晨定,而是與親戚相會,故德暉堂正房的氛圍亦較往日寬鬆了許多。

秦彥昭聽鍾氏說了一會,終是忍不住少年心性,介面道:“卻不知黃柏陂能燒出何等好瓷來?這回舅父帶的白瓷盞便極精妙,那盞心的五瓣梅色潤氣足,比去年的蓮瓣雙鯉還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