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眼中唯一的風景。

她總共滑了四次胎,直到第五次上,才艱難地收穫了一個女兒——秦世芳。

她一直以為,秦世芳子嗣艱難,是因為體質隨了她,她也一直對此心懷深深的愧疚,竭盡全力地補償女兒,卻沒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吳老夫人的眼角,再度滾下了兩顆濁淚,她這樣寶貝著的女兒,當眼珠子一般疼愛著的她的骨肉血脈,卻原來,一直吃用著的,竟是那樣歹毒的事物。

她的手緊緊攥成了拳頭,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凸起。

丹砂與輕粉二物,本朝並不鮮見。

燒丹已盛行多年,丹砂與輕粉乃燒丹常用之物,各處藥房皆有售賣,亦頻見於各士族之中。

秦世章在世時,亦偶爾會派人買些來,附庸風雅地燒上一爐丹,以示清遠空明。

至於另幾樣藥物亦是貴族常見的,秦府每年與各家往還節禮中,亦總有這些珍貴的藥材。

誰又能想到,這些藥材最終的去處,竟是以如此精巧的方式,合成了致人不孕、令人滑胎的虎狼之藥,送至了她女兒的身邊。

吳老夫人的氣息瞬間冰冷,渾濁的眼中翻滾著重重烏雲。

“到底是誰……是誰……”她極力壓抑著聲音,每一個字都像是自齒縫裡擠出來的:“為何如此?為何要這樣……害我的阿芳?”

她咬著牙說出這些話,一把便攥住了蔣嫗的手,枯細的手指死死嵌進了她的手臂裡。

蔣嫗的神情卻很柔和,眉頭都沒皺一皺,只緩聲附和道:“不管是誰,此人心思歹毒,不可掉以輕心.”

吳老夫人全身的力氣都集中在了手上,仿若蔣嫗的手臂便是她假想中的敵人,幽暗的燭火勾勒出她猙獰的面容,直若蓬髮的厲鬼,瞧來很是瘮人:“若要叫我查出是誰,我定要將她千刀萬剮!”

“夫人說得是.”

蔣嫗柔聲說道,復又輕輕拍了拍她的手:“如今還是要先靜下來,想好對策,再慢慢查出那下毒的人。

夫人,莫要操之過急.”

她的聲音輕緩安寧,安撫的意味極濃。

吳老夫人的手勁略略鬆了些,像是被她的語聲安撫了情緒,又像是力氣用盡,又或許,是被更多絕望的情緒所左右。

她怔怔地盯著燭火看了一會,身子向後靠去,闔上了雙眼。

“有什麼可查的?”

良久後,吳老夫人的聲音低低地飄了過來,涼薄淡漠,帶著見慣世情的疲憊與乏力:“不外乎那些人罷了。

左家那幾個狐媚子,我看著便是不安生的,芳兒卻礙於臉面不好處置。

如今將庶長子養在嫡母名下,這些人便自以為得了計,慢慢地下了藥,乾脆便絕了主母生下嫡子的路。

這些人竟打著這樣的算盤,真是一個個的不知想要怎麼作死.”

她的語聲重又獰厲起來,鬢邊灰白的髮絲隨話音顫抖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