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商雪的神情分外鄭重,甚至顯得有些嚴肅,因而,那話中種種稱讚之語,便也沒了旖旎之意,聽來只覺肅然:“若我未看錯,這位郎君一定大有來頭,故我只記下了他的形貌,卻沒敢輕舉妄動.”

“哦?”

衛氏的神情亦變得鄭重起來,“竟是如此麼?”

盧商雪點了點頭,湊近衛氏身邊,輕語道:“母親,我雖不知朝堂之事,但偶爾聽父親與母親說話,也能聽出些端倪來。

母親莫要忘了,那廣陵戰事和呂家……”她說到此處便截住了話頭,向著衛氏搖了搖頭,意味深長地道:“以我淺見,母親還是先不要插手的好。

便是要查,亦需仔細地審了四妹妹,從她哪裡探出虛實來之後,才好再做打算。

依我猜測,四妹妹與杜十七,只怕都還是給人利用了的,那設局之人圖謀的,或許不是小事,甚至更有可能,這個局明面上針對的是我,暗底裡針對的卻是另有其人。

如今時局不穩,父親也說要謹言慎行,我們也不可輕舉妄動才是.”

自聽她言及那位郎君不凡後,衛氏便面露沉思,此際聽了女兒所言,衛氏不由大感欣慰,頷首道:“我兒深謀遠慮,果不負我素常教導。

你說得很是,做得也很好。

這件事你便不須管了,都交予母親便是.”

“是,阿慧都聽母親的.”

盧商雪柔聲說道,面上含了一絲淺笑,心底卻是百般思量。

她還有一個疑問,卻是未曾明言予衛氏。

東陵野老的贈言中,只言及了盧商月與杜十七娘的計謀,對那位郎君,卻隻字未提。

若這位郎君與盧商月她們乃是合謀,以東陵先生之大能,自不會不知。

可是,東陵先生連江氏八孃的隱疾都說出來了,卻偏偏不提此郎,這其中,會不會有什麼深意?也正是因此之故,盧商雪才沒敢驚動那位郎君,只遠遠看了一眼便罷。

一時間,母女二人皆是滿臉沉思,靜默不語。

盛夏的風捎來遠處的蟬鳴,盧府之中卻有種格外的靜謐,似是這一切喧囂,都已被這府邸中的肅穆化解了去。

*********************比之盧府肅殺,秦素在白雲觀的日子,卻是日漸輕鬆了起來,每日裡不過是抄經習字、賞花觀竹,倒也逍遙得緊。

這一日清曉起榻,因想著那院角菊圃新植的幾株素馨,如今恰逢花盛之時,白花碧葉,十分美麗,秦素便也難得地風雅了一回,叫阿葵備了一應畫具,便此端坐於小案前,在那紙上東抹一筆、西描一劃,很有幾分士女派頭地畫著畫。

她這裡正畫得自得,忽聞身後腳步聲疾,旋即便是李嫗微有些氣促的語聲響了起來:“女郎,二郎君派了個叫阿承的小廝來,說是來探望女郎的.”

“阿承?”

秦素回頭,劉海下的眉挑得高高地,實打實地吃了一驚:“阿承來了?他怎麼會來?出了何事?”

一面問著,她一面已是離座而起,順手將畫稿也抓在了手上。

自從被阿葵盜去兩幅畫後,她現在每每作畫,總是畫後即焚,再不留痕跡。

李嫗抹了把額上的汗,一面上前幫著秦素理了理衣裙,一面便恭聲道:“我也不知道他怎麼來了,看他的樣子倒是笑眯眯的,不像是有什麼大事.”

秦素略略放了心。

離開秦府固是所願,可是,秦彥昭那裡沒人看著,她也著實不放心。

此時,李嫗已經叫人將正房明間佈置好了,大大的五扇竹屏橫在當中,將房間隔成了兩截,那屏風乃是上好的紗羅所制,色作玄青、紋成細稜,上繡著暗色的竹枝竹葉,清雅之餘,亦顯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