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婦人聞言,立時便露出個笑來,態度恭敬地又施了一禮,復躬身言道:“陶先生有禮了。

我是奉我家郎主之命前來的。

因聽聞陶老膝下有一愛女,我家郎主怕失禮於前,故便令我先行過來問好,諸多攪擾,請先生勿怪.”

她說得一口標準的大都官話,吐屬文雅,言行間進退有度,越發顯出教養不凡。

陶若晦見了,心中不由微微一動。

略略遲疑了片刻,他便道:“僕不怪。

卻不知尊郎主郡望,還請賜告.”

這便是在問對方是哪家士族出身了。

那婦人便恭聲道:“我家郎主姓薛,祖籍廩丘,在家居長.”

她一面說話,一面便讓出了院門前的位置,卻見她的身後不遠處,停著一輛看上去極普通的青幄小車,車簾半卷半落,露出了裡面的一截袍擺,顯然車中坐得有人。

而車門角落處雕鐫的族徽,在正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

陶若晦一眼瞥見,心頭微凜,然面上卻仍是一派的端肅。

他將博袖往前略展,向那婦人頷首道:“如此,請前頭帶路.”

竟是根本沒有請人進院的打算,乾脆就要去馬車中說話了。

那婦人聞言,面上劃過了一絲極淡的訝色,卻也是一閃即逝,旋即她便躬了躬身,當先步下了石階。

陶若晦此時便回過頭去,略提了聲音向內叮囑:“為父去去就回,阿女鎖戶罷.”

“是,父親.”

陶文娟在院中應了一聲,停了片刻,便又加了一句叮嚀:“父親慢些,早去早還.”

陶若晦“唔”了一聲,跨出院門,回身便將那半啟的門扉給掩上了,方隨在那婦人身後,往馬車的方向而去。

薛允衍端坐車中,目注著陶若晦灑然而來,淺墨色的眉峰動了動,旋即便屈起一根手指,在車壁上敲了敲。

立在車前的一個勁裝侍衛聽到了響動,也不需吩咐,立時上前兩步,將車簾盡數掀起,又將半掩的車門拉開。

薛允衍款步下車,迎上前兩步,不待陶若晦行禮,便當先舉手加額,端正一禮:“見過陶老.”

微涼而靜的語聲,似西風四散,落入耳畔時,沒來由地,便叫人覺出一種靜好來,仿若那說話之人的恬淡與悠然,亦藉著這語聲,直落人心。

陶若晦大是訝然,卻也未曾慌亂,坦然受了這一禮,復又不卑不亢地還了一禮,語聲平靜地道:“見過薛中丞.”

廩丘薛氏的禮儀與教養,自非常人可比,方才薛允衍當先行禮,是敬陶若晦為長,而後陶若晦還了同禮,則是尊薛允衍為上。

禮罷,二人互視一眼,眸中同時露出了一抹淡笑。

“僕失禮了,望中丞見諒.”

陶若晦揖手說道,卻是為著不曾讓客人進屋之事而道歉,薛允衍將衣袖擺了擺,態度安然:“無妨。

是我冒昧在先,先生不怪便好.”

語罷,側身向車子的方向做了個“請”的手勢,琥珀般的眸子裡凝出一股肅然:“請先生入車中敘話.”

陶若晦的眸中止不住有了一絲欣賞。

都說廩丘薛氏乃今之冠族,今日一見,果不負盛名。

去歲與薛允衡偶遇,二人幾引為忘年之交,彼時陶若晦便以為,薛二郎已是薛氏族中最傑出的子弟了。

不料今日見了薛允衍,他才知曉,不論其他,只看這薛中丞的通達與灑落,比起薛二的率性真誠,亦是不遑多讓的。

陶若晦不免有些感慨。

同為士族,有薛家兩位郎君珠玉在前,秦家那幾位小郎君,實在是有些不夠看的了。

不過,這也是陶若晦寧舍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