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嫂輕手輕腳地將笤帚收在一旁,上前輕聲道:“夫人,如今可不是生氣的時候,倒要請夫人快些拿個主意,那個阿勝要調去何處才好?還有馮管事那裡,夫人也要給個說法,免得別人說閒話.”

聽得此言,林氏心中又是一陣煩悶。

徐嫂之話隱指何人,她再清楚不過。

西院的那兩位夫人,哪一個又是好相與的?思及此,林氏終是長嘆了一聲,滿腹的怒火亦瞬間熄滅,只覺得滿嘴發苦,一直苦到了心底裡去。

她這個主母實是做得憋屈至極,連扔個東西也要揀軟和無聲的才敢扔,這話說出去,真是連她自己都要笑。

按了按眉心,林氏蹙眉思忖了好久,方有氣無力地道:“罷了,你去告訴馮德,阿勝從今日起便調去門房,管跟出門和回事。

再叫馮德安排妥當些,找個經驗老到的帶著他,萬不可使之犯錯,否則又是一場口舌.”

“夫人明鑑.”

徐嫂恭維地說道。

林氏聞言,又是一聲長嘆。

“明鑑又有何用?”

她自嘲地笑了笑,唇邊含了一絲苦澀:“我安排得再好,也架不住這東院兒裡住了個愛攪事的野人.”

“噗哧”一聲,徐嫂一下子沒忍住,笑了出來,捂嘴道:“哎喲,夫人也會說笑話了,真真是笑死人。

這話說得實在是貼切,那樣黑的一個人兒,又生得矮小乾癟的,真是……初一見時,我還以為是哪個下人的窮親戚呢,可不就是個野人.”

說著她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林氏被她說得也跟著笑了,點頭咂舌地道:“還是你會說話,那模樣真真是鄉下的土包子一個,怎麼就黑成那般模樣?”

一面說,她一面也是笑不可抑,與徐嫂直笑了好一會方才止住。

林氏便喝了一口茶,又繼續方才的話題道:“馮德那裡,你便替了我去申斥他幾句,就說……就說他管事不力罷,詳細的該怎麼說你自是有數。

再傳我的話,罰他……一個月的月俸.”

終究還是自己這一方受了損,那阿勝去了門房,總叫人心中不舒服。

林氏才好轉了一些的心情,頃刻間便又低落下來,將身子重重靠向了扶手椅,嘆了一口氣。

見她神情懨懨地,徐嫂心中念頭微轉,上前輕聲問道:“夫人,那六娘那裡,夫人可要……”“罷了罷了,”林氏不待她說完便立起了眉毛,滿臉的不耐煩,“你沒見她如今正千金萬貴著麼?我也沒功夫理會她.”

徐嫂忙垂首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此事會不會是她故意的呢?早不提晚不提,也不來問夫人或老夫人,偏就挑了這麼個時候在秦莊頭跟前提,我總覺得……這時機太巧了些.”

林氏聞言怔了怔,旋即便又搖頭道:“我看不是故意的。

若真有心計,這件事就該瞞著人才是。

昨晚秦莊頭與阿慄見面,叫那小丫頭帶話過去不是更好?何必非要選在今天當著人的面大喊大叫?真是沒一點樣子.”

說到後來,她的面上便顯出了幾許嫌惡。

徐嫂想了一想,覺得林氏這話很有道理,便又垂首道:“還是夫人想得明白,我卻忘了秦旺與阿慄是父女.”

林氏不在意地嗯了一聲,便揮手道:“你快去罷,我這裡無事了.”

徐嫂忙應聲下去了。

林氏獨自在屋枯坐了一刻,便將茶盞又捧了起來。

她自知在阿勝之事上處置得並不好,險些被人捉住痛腳,心下未始沒有幾分懊悔,而再一想到稍後還要去吳老夫人處分說那三卷珍本一事,她更覺胸悶氣促。

說來說去,這一切皆是秦素這不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