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老夫人雙目微闔,斂去了眸中泛起的冷意。

她就說呢,那個逃奴阿豆又是什麼讀書人不成,怎麼就曉得去竊書?那樣的珍本她如何識得?如今有了程家在前,一切皆已昭然。

果真是個欺主的惡奴!吳老夫人的眉峰向下壓了壓,將心底裡升騰而起的怒火也壓了下去,只撩眼向猶自委屈的林氏看了一眼,復又冷下了臉。

如此看來,劉忠這一家人果然不可再用,趕去田莊再好不過。

不管他們背後有沒有人,防患於未然總是必須的。

太夫人如此處置,委實算是寬和的了。

唯一可笑的便是她這個子婦,明明掌著劉家一家人的身契,卻仍任由其轄下僕役犯此大錯,說是糊塗都算輕的。

好在阿豆只是盜書,若人家更進一步要算計秦家那幾個郎君,林氏乃至於東院又該當何罪?一時間,吳老夫人手足都有些發涼,也不知是氣還是怕,半晌不曾出聲,方才那點小心思亦早就拋去了一旁。

周嫗與她耳語過後,便又退了兩步,躬身道:“太夫人還有些話,要我單獨交代給女郎.”

吳老夫人此刻自不會再有異議,隨意地揮了揮手,神情疏淡:“如此,請嫗陪六娘回去罷.”

語氣竟是有些疲倦。

事情的複雜程度遠超她所想,她需要找時間與秦世芳商議。

見吳老夫人忽然便沒了精神,林氏便知,劉忠一家定是留不下來了。

一時間她也有些頹然,只強笑著向周嫗點了點頭,連話都懶得說了。

秦素便十分知機地辭了出來,由周嫗相陪,一路沉默著回到了東籬。

東籬的西南角有一座小小的六角亭,名曰“都勝”,卻是以亭子周圍種著的那些都勝茶花命的名。

此際,那花兒尚還有幾朵未謝,雪壓重瓣、朱顏晶瑩,殊為可愛。

秦素便命人在此安了厚墊,請周嫗坐下說話。

這地方四面透風,藏不了人,最宜於私談,且還能賞雪景、觀茶花,可謂一亭多得。

見秦素選了這麼個地方說話,周嫗看向她的眼神便又深了幾分。

待遣退了諸閒雜人等,周嫗便先將太夫人的話轉述了一遍,不過是叮囑秦素將阿豆一事放下,連同那三卷珍本之事,亦從此休提。

待轉述過後,周嫗方起身鄭重行了一禮,感激地對秦素道:“一直沒能向女郎謝恩,請女郎恕罪.”

這是就秦素田莊相助一事表示感謝來的。

秦素便上前扶起了她,柔聲道:“嫗多禮了,舉手之勞而已.”

語罷又笑:“我再沒想到,竟和嫗在府中重逢.”

周嫗便頓了頓,掃了秦素一眼,方溫和地道:“女郎終究是秦家女,總是要回家的,我倒是早就想到會與女郎見面的.”

滴水不漏的回話,倒叫秦素暗自失笑。

周嫗有些過分警覺了,連個話縫都不透,話中之意是在告訴秦素,不可因住在田莊而怨恨秦家。

怨不得太夫人對周嫗信重,這確實是個忠心的。

兩人之間有片刻的安靜,過得一刻,周嫗又道:“我早便想來向女郎謝恩了,只是一直沒尋到合適的時機。

之前在田莊時,阿福又說女郎不叫我來……”提及福叔,她的神情便有些悲切,停了一停,轉而嘆聲道:“阿福與阿妥皆是好人,可憐啊……”說著已是面色惻然。

秦素面上也有了一絲悽色,悵惘地道:“是啊,誰能想到竟會走水了呢,福叔與阿妥這般沒了.”

說著她便以袖掩了面,似是極為難過。

周嫗見狀,一時深毀自己失言,忙勸慰道:“女郎切莫傷懷,太夫人已經令秦莊頭給他們做法事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