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出布巾,輕拭唇角,腦海中似又響起了秦彥直的一番話:……母親,我記得很清楚,午食過後我便在東次間看書,不知怎麼就覺得特別地困,正昏昏欲睡時,忽地來了個面生的小鬟,含含糊糊地說有人找我過去說話,也沒說是誰。

我當時乏得不行,本想說不去,誰想竟是開不得口。

而那小鬟卻也奇怪,也不管我願意不願意,硬拉著我和阿智出了門,不知怎麼就走到了秋暖齋…………在秋暖齋時,兒的困勁兒方才漸漸消了,隨後便覺得此事蹊蹺,便急著要往外走,誰想竟是那樣地巧,竟碰上了六姊走了進來…………六姊說她是被五姊的使女叫來的,說是二姊約了她在此說話,不想沒遇見二姊,卻遇見了我。

六姊又問我是不是與她開玩笑,假借二姊之名約她過來,我那時只想著快些回去,便敷衍著應下了,不想六姊便一直拉著我說話,我竟是回去不得…………現在想想,我真的很是後怕。

如果不是那個奇怪的小鬟硬將我與阿智拉去了秋暖齋,而我又運氣極好地碰上了六姊替我做證,那西梢間裡與使女同榻而眠的,說不得便是我。

又或者六姊不曾與我說了半天的話,我早一步回到了西雪亭,那麼,我便會與那兩個小鬟共處一室,被眾姊妹當場瞧見…………我記得,最初我在書房看書時,我院子裡的人便走得差不多了。

除了阿智陪著我之外,嫗和采蘩去庫房領帳幔等物,另有兩個小廝去領筆墨,剩下的則被叫去幫忙翻修棚屋。

也就是說,在我睡過去之前,西雪亭已經等同於一座空城,誰都能進來…………我與三兄素無往來,三兄的使女為何會出現在我的住處,兒百思不得其解。

再有,那個主院的小鬟又是從哪裡潛進了我房中,竟還梳著男子的髮式…………母親,此事若不查明,兒寢食難安。

母親可莫要忘了,當初二兄也是這樣被人算計的……這些話語反覆地在鍾氏的耳旁迴盪著,她的面色越發陰沉了下去。

今天的事情與其說是一場陰謀,不如說處處皆是陽謀,反倒叫人無從下手,因為所有的事情都只憑了一個“巧”字。

碰巧發放筆墨的日子便在今日;碰巧領帳幔的日子也在今日;碰巧翻修棚屋、向各處借人手的日子,還在今日;又碰巧今日守在西院角門的老嫗是最憊懶的那個,那角門無人看管的時間便格外地長;最碰巧的是,今日秦府女郎齊聚西雪亭賞花,直是將此事攤放在了眾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