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薛允衡的面上哪還有半分笑意,狹長的清眸裡直是一片幽冷。

“被長兄如此一說,果然蹊蹺.”

他沉著臉說道,提燈往薛允衍的方向走了兩步,復又停下,白衫在夜風裡飄擺不停:“認真說來,陶夫子之名,最初也是東陵先生告訴我的。

再有,護送秦六娘回府,亦是東陵先生的贈言所示。

而最為有趣的是,‘雙禾’罪名,秦氏亦佔一席.”

言至此,他不由自主地轉首去看薛允衍,卻見薛允衍也正看著他。

兩個人無言地對視片刻,不約而同開口道:“有詐!”

“的確,此事定然有詐.”

薛允衍繼續說道,語聲微有些發沉:“縱觀東陵先生贈言軌跡,秦氏總會若有若無地出現。

而就在前些時候,便在垣樓關張前月餘,秦氏突然涉足漕運,其後,朝廷便頒佈了漕運的旨意。

還有一件更有趣的事情,也與秦氏有關.”

他說到這裡停了片刻,方又淡聲道:“我前兩日才得來的訊息,朝廷有意廢金改銀。

可就是那麼巧,早在一個多月之前,秦氏名下所有的產業,便已不肯收金了,往來交易只收銀。

二弟且想,這其中,會不會也有東陵野老的影子?”

薛允衡清幽的眸子裡,劃過了一絲灼人的光芒。

“長兄還忘了一個——黃柏陂.”

他咬著牙說道,神情已經可以稱得上是陰沉了,語聲更是冷得瘮人:“那地方也是秦家首先看中的,後來被我搶先拿下了。

而我行下此事,亦是……東陵野老贈言.”

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完最後幾字,薛允衡用力地握緊了手裡的燈籠。

最要命的是,黃柏陂他最近才脫了手,仍舊是遵照東陵野老贈言之意,轉了幾道手,將那塊地轉給了二皇子的母族馮氏。

這般想來,這會不會又是有人使詐?薛允衡的臉色已經完全黑了下去。

縱然他竭力避免往那個方向去想,可那個念頭卻是怎樣也壓不下去。

他是不是……被人給耍了?或者說,那個人不僅耍了他,同時還耍了薛大郎?此念一起,薛允衡的眸子裡便又燃起了火苗。

“必須仔細往下查!”

他的面色堪稱猙獰,恨恨地說罷,他不知想起了什麼,看了薛允衍一眼,面色忽然變得古怪起來。

“我倒是沒想到,堂堂鐵面郎君,竟也有被人騙的一天,且還被人騙到了現在才明白過味兒,這真真是……”他搖了搖頭,斜了眼風去看薛允衍,面上漸漸竟有了一種忍俊不禁的神情。

薛允衍無奈地閉了閉眼。

他就知道,事情一旦說開了,必定就會是這種結果。

他這個二弟弟,簡直就是專門生來氣他的,時時刻刻都不忘來嘲笑自家長兄,真真是一點都不乖巧。

哪裡及得上家中幾個小妹妹又懂事、又貼心?薛允衡此時已經開始笑了起來,一面還拿手指著薛允衍,憋笑道:“我也就罷了,你可是鐵公雞啊……一毛不拔的鐵公雞、鐵面郎君,竟也能被人擺了好幾道,……我簡直是想想就……哎喲不行了……看看你這張黑臉……”他越說越是笑不可抑,說出來的話也是斷斷續續的,最後更是笑出聲來。

薛允衍淡淡地掃了他一眼,灑然道:“我不如二弟,二弟生生被人騙得到處跑.”

言至此,他不由又想起自己也曾遵循東陵野老的贈言,居然還特意跑了一趟青州,且還當真抓住了漢安鄉侯的一個大把柄。

他忍不住滿嘴發苦。

若果然有人借東陵野老之名行騙,此人倒也有幾分真本事,竟是同時將他們兄弟兩個給騙得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