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卻足夠驚人,不是任誰都能安然接受的。

而這其中最叫人難以接受的便是,杜光武,本該是堂堂正正的嫡出子,卻頂著庶子的身份,屈辱地活在杜府之中,整整活了十四年。

這樣想著,覺慧的眼眶已經紅了。

而此時的杜光武,卻是一臉的淡然。

他終是收回視線,亦離開了那竿修竹,負起兩手,向旁邊踱了幾步,方抬頭看向覺慧,那張跟俊秀根本不搭邊的臉上,一雙眸子卻如寒星,冷得沒有一絲溫度。

“你往下說罷,我聽得.”

他的語聲亦是冰冷,直叫人心底發寒。

最初的震驚已然過去。

在聽聞自己乃是桓氏所出之子,且還是出自正妻之後,對於自己現在的庶子身份,他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

“十可殺”一案,天下盡知。

杜光武的嘴角勾了勾,勾起了一抹不知是哭還是笑的神情。

骨肉親人,終究,還是敵不過家族的利益。

士族門閥、清流郡望,那些維繫了數十年乃至上百年的聲名,實則卻是建立在無數齷齪與陰暗之上的。

他在那華麗的牢籠裡過了十幾年,領悟不可謂不深,感受亦不可謂不痛。

杜光武的眸光漸漸黯淡了下去,然面上的神情卻顯得十分平靜。

覺慧似是有些訝然,呆呆地看著他,過得一息,她的眸中便露出了欣慰的神情,點頭道:“果然……果然是女郎的骨肉,果然是桓氏血脈。

阿烏如今這樣穩重,女郎若是在天有靈,一定……一定會歡喜的.”

她的目中慢慢浮起了一層水霧,眼角也紅了起來。

她抬起衣袖略拭了拭,方才緩緩續道:“那時候,我是九娘……也就是我家女郎身邊的灑掃使女,跟著女郎進了杜家後,便升為了二等使女。

杜行簡為了迎娶女郎,將前頭元配所出二子與妾室所出的一個庶子,都遣去了上京杜府居住。

婚後不久,杜行簡便升任五品鷹揚將軍,外放到了涼州酒泉郡玉門縣。

因那裡地處偏遠,為子嗣之故,女郎便帶著我們一起跟了過去。

在那裡,杜行簡待女郎……真真是極好,他夫婦二人也算是琴瑟和鳴,雖過得清苦些,日子倒還平順.”

她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面上帶著幾分淡淡的笑意,似是回憶起了那一段短暫卻寧和的歲月,輕聲續道:“去了玉門縣後的第三年,女郎便有了身孕,後產下一子,便是四郎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