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秦素的眼前幻化出了一片荒蕪的景象,頹傾的石屋,晦暗陰森的大殿,長滿野草的小徑,以及,那巍峨高大卻又衰朽不堪的牌樓。

白雲觀。

她曾經在噩夢中見過它,亦曾在憧憬時念過它。

而今,它便在千里之外,在這同一片遼闊的長空之下,如同許久未見的故人,遙遙地凝望著她。

秦素嘆了口氣,緩緩收回了視線。

此行得去上京、得入白雲觀,她最該感謝的,是趙國那位野心勃勃的君主。

算算日子,廣陵那邊此刻應該已經打起來了。

趙國的長戈鐵馬,已然踏上了陳國位於蛟江東部的這片土地,如今兩國軍隊正於邊境處廝殺著。

這場戰事來得極為突然,而自廣陵至江陽,這一路也並不算太遠,最多再過四、五日,陳國邊境失守的訊息便會傳過來,到得那時……秦素輕舒了一口氣,只覺得眼前風光大好,叫人心情暢然。

阿妥與福叔這兩步先手棋,終於可以派上用場了。

不過阿慄卻萬不能帶去上京,這是因為,她認識阿妥與福叔。

原應死於大火的夫妻二人,居然好好地在上京活著,若是被阿慄見到這般情景,說不得便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此外,秦素的那隻舊衣箱,也的確需要尋個穩妥之人看著,那箱中所藏之物,於她而言也確實頗為重要。

秦素轉眸看向阿慄,眉眼間掠過了一絲複雜的神色。

她不明白,她難道真的還有那麼一些些的人情在?抑或是,她是真的要留個能用的人在青州?這種奇異且矛盾的自問,在秦素心中轉了一圈,復又被她拋了去。

說到底,她也不是純粹的心軟,而是為了今後做打算,留下阿慄一命,總好過叫她去送死。

畢竟,她總不能叫身邊的人全都死絕了吧?“一會回去後,我會尋機將那衣箱指給你看,那衣箱的一角缺了個口子,極好辯認的.”

秦素換過了一個話題,細聲對阿慄說道,復又向她柔柔一笑,“這幾件事就請託你了,萬勿輕忽了去.”

她的神態與語氣甚為切切,令阿慄陡然有了種重任在肩之感,心裡的那一絲委屈,便也隨之消散。

見她神情漸漸鄭重,秦素便又是一笑,寬慰她道:“你也勿要難過,以後若有餘暇,我帶你去大都,那裡風物繁華,必是比上京還要好的.”

這並不算是承諾的承諾,令阿慄的面上浮起了歡容,她笑眯了一雙大眼,喜道:“那可是好,我便等著女郎帶我去便是.”

主僕二人對視一眼,各自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