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面心中思忖,一面又往欄杆的方向靠了靠,略略調整了一番角度,以使自己正對著小徑的盡處。

那一處正迎著光,若有月色,便能透過山石子間錯的縫隙,看清那女子的臉。

秦素將視線移向了最寬的那條縫隙,不多時,那女子的身影便嵌進了那條縫隙之中。

濃雲遮蔽了天空,月華越顯黯淡,秦素凝目看了半晌,那縫隙中除卻一抹模糊難辨的人影,什麼也看不清。

光線實在太暗了。

如此光線下,便是那女子就站在秦素的跟前,只怕亦瞧不清她的面目。

秦素略微伏低了一些,在原地轉換了一個角度。

此時,那女子恰好便行至小徑的中部,全身都暴露在了秦素的視線下。

秦素一眼看去,驀地呼吸一窒。

那去而復返的女子,身形竟比方才瘦下去了一大塊!若非認出了她身上的衣物,秦素簡直不敢相信,此人便是方才那身形臃腫之人。

她吃驚地張大了眼睛,卻見那女子步履輕鬆,自小徑的中段一路行至東萱閣的院門,期間無一絲遲疑停頓,狀甚悠然,直似閒庭信步,秦素甚至聽見了她極輕的哼小調的聲音。

便是當年在隱堂做暗樁,秦素也從未有過如此有恃恐的行徑。

秦素震驚地呆在原地,只見那女子在院門外停住腳步,卻也不再哼唱小調,而是先行探頭往虛掩的門中窺視了一番,方才閃身而入。

過得一刻,東萱閣的院門便發出了斷斷續續的“咿呀”聲響,旋即便重新合攏了來。

再過了一會,那門內鎖頭處便傳來了刮擦之聲,顯是那女子已經將門戶銷上了。

不知何故,那鐵栓摩擦時微澀發涼的聲音,竟讓秦素頭皮發麻,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又過了幾息,直到東萱閣內外再無半分聲響,秦素方才依著欄杆坐在了地上,無聲地吐了一口氣。

她的腿都蹲得麻了,後背更是汗溼重重,衣袖裡兜住的風翻卷而上,刮過溼冷的兩臂,直向上裹住脊背,讓她忍不住又打了個冷戰。

這女子,著實詭異。

觀其行事,熟極而流,絕非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尤其是那種輕鬆自在的態度,居然還哼起小調來了,比秦素這個當年的暗樁可要大膽多了。

莫名地,秦素的腦海中浮現出了前世冷宮裡那些女人的形象。

陰森、扭曲、黑暗,那些於冷宮中枯槁的女子,便如同會呼吸的死人,每個人都瘦得脫了形,卻又有著異樣的亢奮與瘋狂,就算只那麼看著,也能叫人心中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