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噤聲,似乎是對這富貴命運的不堪之處有所感慨,都悶悶地拿起酒杯喝下一杯烈酒。

陳嬤嬤喝了酒,哈出一口氣,淺笑道:“不說這些了,你們好好照顧自己,宮裡的事,自有宮人的造化。”

陳嬤嬤和周嬤嬤在豆腐鋪這歇了一晚,第二天便去東市裡面尋香料回宮好交差,嶽鴻從外面打探了訊息,杜將軍家設靈堂停靈三天,等杜將軍回來看一眼,後天入土。

那一日無雪,杜將軍家,人格外多,汪以芙和嶽鴻穿了兩身粗布麻衣很容易就混了進去,杜京墨的靈停在他母親的小院,主屋的小廳裡。

門外哭喪的人不少,大多在乾哭,像是杜家花錢僱來的。

汪以芙和嶽鴻躲在角落,打算默默地送一送,跪了老半天,這院子除了一陣一陣的乾嚎哭聲,沒有什麼其他動靜。

嶽鴻忍不住拍了拍前面一個婦女的肩,問道:“大姐,這杜家少爺什麼時候啟程?大夥哭了有一陣兒了,再不走,不得拖到下午了?”

“杜將軍還沒回來,將軍夫人本來說走,京墨少爺的母親說什麼都不肯,一定要等杜將軍回來看一眼。”

這大姐的話剛說完,就有四五個人披著黑風衣,闊步往屋裡走,其中領頭的人,兩鬢全白了,身上的暗金甲冑未卸,風塵僕僕往裡趕,汪以芙猜測那就是杜將軍。

杜將軍進屋,屋裡沒多久就聽到悽慘的哭聲,不斷喊著“兒啊……兒啊……”,那哭聲太慘烈,外面跪著哭靈的人都不敢再吱聲,有幾個年輕的婦人,跟著那聲音抹起了眼淚。

屋裡的哭聲漸漸淡下去,沒多久就有一個留著山羊鬍子的人喊道:“時辰到,起靈!”

院裡跪著的人忙將牆壁靠著的白紙幡和牆角堆著的紙錢都拿上,跟著喊話的人列隊慢慢走出去,屋裡的穿白衣的人將棺材抬出來放在馬拉車上,汪以芙和嶽鴻混在後面的人堆裡跟著一塊兒送靈。

這一路上,漫天飛舞的紙銅錢,落下來,像一場夢境。

於汪以芙,她好像傷心難過得麻木了,她對杜京墨有情,卻不如許心言情深,倒是這種見證生命的逝然,更像茫茫大海中沒有方向的魚一樣,讓人困惑。

從她孃親,到言媽媽,到杜京墨,死去的人突然就在那個瞬間消失了,她的身體還在,可她的三魂七魄被抽走了。

原來人間的身體都只是罐子,人終究是虛無的,活著的人也會走到虛無的終點。

念及此處,她那強烈回宮的慾望,去爭一口氣的慾望,似乎惶惶然退下去了。

她麻木地走著,麻木地看著棺材前進,被杜家安排的人抬進坑裡,蓋上土。

此時有人來收她們穿著的麻衣,說這東西要燒掉,穿在身上不吉利,他們交出這衣服,聚集的人各自散去,嶽鴻帶著她轉向去白河村,找朱寡婦。

前幾日他們不敢往杜將軍府上跑,今日才能趁著人多混進來,嶽鴻料德妃娘娘今日必不可能來惹杜將軍不愉快,他們也確實安安全全送了杜京墨最後一程。

昨日嶽鴻親自去白河村打聽打聽,今日輕車熟路,午飯的時候就到了朱寡婦家門口。

農家屋子大門關著,嶽鴻輕輕敲了敲門,朱寡婦起身開門,看到門口的二人,呆呆看了好一陣,隨後鼻子一紅,在汪以芙面前跪下。

汪以芙趕忙拉她起來,她卻斷斷續續哭道:“小姐……小姐……”

汪以芙蹲下身來,說道:“我不是她,我是她女兒。”

朱寡婦攏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淚,哭道:“我知道……你更像你的父親。”

“你快起來吧,我和嶽大哥本就是逃命來的,你這麼跪著,容易惹人注意。”

朱寡婦這才站起來,開門讓他們進屋,在門口左右張望一番,再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