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沒有言語,安安靜靜的,眼眸深不見底,好像在揣摩著皇后娘娘說的一番肺腑之言,又好像毫不在乎,身邊的李娘娘扯了扯他的手,要把皇上的思緒拉到她那邊。

“臣妾自問這幾年,一直謹記皇上那晚對臣妾說的話,謹言慎行,不敢有違。

皇上比臣妾年長許多,臣妾偶爾也會覺得相逢恨晚,也許是晚了的這些年,才讓皇上總對臣妾有嫌隙,不信任臣妾。可皇上畢竟是臣妾的夫君,臣妾從未想過要與皇上作對,與天子爭論什麼……”

李娘娘猛地扭了一下身體,扯動了皇上的胳膊,皇上恍然醒來,不耐煩地看了李娘娘一眼。

“皇上偏愛李喜,臣妾並不為之傷心,也不嫉妒,貪嗔痴妒慢,不過受困於妄相,破除妄相,又有什麼好介意的。可皇上所偏愛的,並不是良善之人,臣妾身為妻子,身為國母,便只能做這一個惡人,諫言直述。”

皇后娘娘伸掌指向宮正女史舉過頭頂的證物,續道:“皇上,忠言始終逆耳。如今李喜和仇星二人狼狽為奸,違背宮規偷運藥材入宮,指使尚食局邱尚食、阮司膳、眾典膳戕害皇嗣後妃,人證物證俱在,是眾目睽睽之下當場抓獲的,皇上還要袒護包庇些什麼呢?”

“朕……”

皇帝話還沒說全,李娘娘慌忙哭道:“皇上,臣妾不知那些東西從何而來……莫不是皇后娘娘栽贓……”

皇后娘娘搶道:“臣妾已貴為皇后,還需要栽贓貴妃做甚?那些李喜宮中的藥,還有砒霜硃砂這等毒物,又與宮中諸多暴斃者死狀相關聯,若皇上下令細查,想必又能為這二人多添幾條罪名。

皇上,禍及子孫,乃對先祖不敬,毒害宮人,乃於法理不容,切不可再容忍此等罪人在宮中作亂了。”

李娘娘不死心,仍嬌滴滴喊道:“皇上……”

九五之尊此時終是受不了李娘娘嬌嗔,一巴掌甩開她的手,悠然道:“皇后用心良苦,先起來說話吧。”

“皇上,若今日皇上不能嚴懲罪人,以儆效尤,臣妾如何能直起雙腳,更無顏面對先祖、皇嗣、后妃、臣子、命婦、百姓……”

說及此處,滿屋后妃又向皇帝跪下來,呼喊道:“請皇上嚴懲罪人,以儆效尤。”

皇上微睜了睜眼,似是被嚇了一遭,隨後龍顏展怒,低吼道:“你們是打算用這種方式逼朕?”

后妃們見皇上怒了,又不敢說話了,唯有皇后慈柔杏眼,翻出一滴淚來,續道:“皇上,臣妾尚有一事未曾稟明,怕一朝透露,這後宮便雞犬不寧,生出更多事端,請皇上容稟。”

“皇后有什麼話,說吧。”

“臣妾,已有孕。”

整個空殿,如被驚雷轟過一番,無人敢議論,卻人人都在閃著眼色,唯有本來站於角落的德嬪娘娘,一個沒穩住晃動了一下,被身旁的嬤嬤扶住。

那一瞬間,汪以芙似乎明白了為什麼德嬪娘娘會跟皇上一起進來為李娘娘脫罪。

皇后所出乃嫡子,什麼三皇子,皇室幼子,局面就完全變化了,德嬪娘娘在此事上只怕投入已多,沒想到皇后娘娘會劫走她的未來。

“臣妾這孩子,是數月只吃茉析司膳和臣妾小廚房所做菜餚得來,可見他們二人何等猖狂。請皇上,為這未出世的孩子,謀一個安全的住處,如若不然,就請皇上放臣妾和孩子一條生路,臣妾只求一世平安,不求榮華富貴!”

皇后娘娘將鳳冠上的簪子拔下,雙手託舉三翅鳳冠,將鳳冠摘下,捧於跟前。

滿室靜謐,人人都跟繃緊的弦一樣。

汪以芙低著頭,切不敢在此刻衝破氣氛,前方的陳嬤嬤緊緊抓著自己的手,用肘子壓著胸腹,生怕一個不小心,藏於其中的兩本東西就會掉出來。

沉靜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