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尚食雖然喜歡用高湯,可高湯以外的工夫,到底是沒有丟的。”

“若不是您突然走馬上任,只怕她還不會有這份危機感,親自上場。”

“她年輕的時候雖然和順,這些年也變了許多,俗話說教會徒弟餓死師父,今天特意親自下廚,這是要跟我這個師父,正面較量了。”

“嬤嬤,您可別忘了,您的徒弟多著呢,沈慈也是您的徒弟,我也是您的徒弟。”

“你們?”陳嬤嬤爽朗笑起來,說道:“再等個兩三年吧,現在就想跟邱秀珍掰手腕,還太嫩了。”

“我是覺得,您是師父,她還不夠格和您同場較量呢,我們這些蝦兵蟹將上一上,夠了。”

“皇上面前,可不講這些規矩,只論食物好吃不好吃。你要想跟她比一比,先拿出點兒東西給我看看。”

“遵命,師父。”

凡是陳嬤嬤侍膳的日子,汪以芙便去當佈菜宮女,尚食局上下都明白汪以芙是陳尚食的人。汪以芙雖然還在做大鍋菜,可宮女們都開始跟她打起了招呼,敬她三分。

四月二十八,藥王菩薩誕辰,大約是菩薩心情好,藍天白雲罩著紅牆灰瓦,宮人們幹活都顯得有精神。

許心言一早就來找汪以芙,想要和她一起去聖濟殿拜一拜藥王菩薩,保佑平安健康。

汪以芙正拿著絲瓜瓤坐地上刷萵苣,根本沒工夫搭理她,她的眼裡只有菜,說道:“姑奶奶,你也看到了我都忙成這樣了,平安健康只能靠我自己了,你自己去拜吧。”

許心言立馬合十雙手,兩隻圓溜溜的眼睛朝天左右晃動,嘴裡唸叨:“罪過,罪過,以芙不懂事,藥王菩薩不要怪罪。”

給神仙道完歉,許心言又訓道:“以芙,你總愛說這些得罪神仙的話,更得跟我去拜一拜,萬一遭天譴,菩薩念在你拜過,說不定罰的輕一點兒。”

一旁茉析搬著大鍋出來倒熱水,聽到這話立馬就不高興了,訓道:“小姑娘,遭天譴的話可不要亂說,不吉利的。”

許心言見到渾圓的茉析,又不認識,直往旁邊躲了兩步。

茉析上下掃了一眼許心言,對她這躲避的動作不甚滿意,但是也不予計較,轉頭對汪以芙說道:“你且跟她一起去拜一拜,散散晦氣。”

汪以芙刷菜刷得認真,嘴裡說道:“信則有,不信則無,這裡忙不過來,沒得清閒工夫,就不去了。”

“你上午去拜,拜完回來收拾廚房,換我和娟子去。”

娟子會意,也用胳膊肘輕輕推了她一下,勸道:“去吧。”

前陣子宮裡人說要去馬駒橋娘娘廟拜,好多宮女都拖太監燒香上供,茉析是不上心的,可見這事她並不那麼在意,此時不過是講個藉口好讓汪以芙去拜一拜。

不過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汪以芙不接也不行了,只好把絲瓜瓤放下,起身摘圍裙,“那我去去就來。”

許心言先拉上汪以芙,還打算去拉沈慈,她們見到沈慈的時候,沈慈正坐在溝渠旁邊,旁邊擺了五大盆菜,只有她一個人在刷洗韭菜上的泥垢。

汪以芙忙問道:“這是哪位主子,一中午要吃這麼多青菜啊?”

“這是掌膳中午要用的,說是要給惠嬪娘娘吃的,惠嬪娘娘覺得自己胖了,吩咐多做些素食。”

許心言問道:“那怎麼讓你一個人在這裡洗啊,沈慈?”

沈慈抬頭看著她倆,解釋不出什麼東西,左右看顧,又侷促起來。

汪以芙蹲下,從水裡撈出沈慈的手,這手已經泡得發白,浮腫得跟豬蹄似的。

這雙手實在不像沈慈的,沈慈向來最在意她的手,她始終記得要用這雙手做世間最好吃的菜,傷不得,碰不得,如今竟然這麼糟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