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走出房間時,侯爵大人正站在走廊的盡頭,兩條長腿斜斜,交叉抵著扶手看向樓下,看侍女走近,他抬眸看向她。
“都按照侯爵大人的話說了,夏小姐沒有拒絕那件晚禮服。”
弗蘭克眸光瑩亮,“嗯,我知道她不會拒絕的,去準備馬車吧。”
“……”侍女沉默著沒有行動。
弗蘭克問,“想說什麼?”
“夫人這兩天身體又開始虛弱了,要不要找醫生來看看?”
弗萊克轉動著大拇指上的灰綠寶石戒指,臉上的神情在光下晦暗難明,那雙本該溫柔多情的眼睛,在此刻看起來竟也有些殘酷冷漠,他低聲道:“你去找醫生吧,看完病後,老樣子處理。”
侍女躬身,“是。”她說完正要退下,侯爵心思微動,又叫住她,侍女問,“侯爵還有什麼事吩咐嗎?”
“讓裁縫做些小尺寸的手套給她送過去,就說是謝禮,謝謝她陪我走了一段路,儘量,多做一點吧。”
幾分鐘後,夏知更終於換好了禮服,緩緩走到鏡子前。
鏡子裡的人看起來不太真實,華麗的禮服穿在她身上有些不倫不類,因為那張太過平靜而冷漠的臉,讓一件本該是夢幻極致的服飾,頓失他原有的鮮豔顏色。
夏知更摸向自己的臉,她扯動了一下嘴角,想試圖扯出個笑容來與這件禮服相配,可是扯出來的笑僵硬不堪,還不如破布娃娃的假笑來的鮮活些。
她喃喃道:“要不,還是脫下來吧?”
反正晚宴她不是重要角色,她穿的好不好也不是一件太值得別人在意的事,想到這,於是她伸手打算脫下身上的禮服。
可這時門卻突然被人敲響,門外傳來弗蘭克溫柔的嗓音,“夏小姐換好了嗎?馬車已經準備好,我們該出發了。”
夏知更一愣,“等,等一下。”
弗蘭克聲音帶著困惑,“還沒換好嗎?需不需要我叫侍女來幫你一下?”
這話讓夏知更頓時窘迫起來,“不用!我……換好了。”
弗蘭克輕笑著,“那就快出來吧,還是說禮服不合適,那我再讓人去找一件來……”
聽到這,夏知更更顯手足無措,“不用找了!”
她拖著裙襬幾步走到門前,手按在門把上,“我這就出來。”
一門之外,她又聽到那位侯爵低低沉沉的笑了下,“好,我等你出來。”
夏知更看著門把滿眼都是懊惱和無奈,來到這個世界不過幾個小時,困窘的時刻卻居然比她這輩子經歷過的還要多。
她真的太不擅長應對別人突如其來的好意了,這種會讓他惴惴不安,正如從前朱阿姨專門到她公寓來給她送那些醃菜一樣。
她每次不知道怎麼回應,只會誠惶誠恐的捧著菜罈子,好像那裡頭裝著的是什麼易碎的貴重玩意兒,可其實只不過是拿到地攤上賣也只夠幾塊錢的東西而已。
但她從小到大受過的好就那麼多,裝一麻袋子都嫌袋子太大,所以導致她從小就沒學會過,怎樣平靜的接受好意,除了乏善可陳的說一句謝謝之外,其他的她沒學過,也不知道該問誰學。
做了短暫的思想掙扎後,她深呼吸一口氣推門走出房間。
侯爵倚牆站在門邊,桃花眼水光瀲灩,像冰消融化後的盛陽春日,他微微垂頭看向穿著香檳色禮服的夏知更,她的膚色很白,好像是沒照過太陽一樣,白的有些冷。
其實禮服是溫柔大方的款式,穿在艾文莎身上,一定是優雅的典範,這他毫無疑問,但是穿在那個眉眼間是冷淡的女人身上,好像又多了一種,很奇妙的色彩。
冷漠和沉穩揉碎了散落在眉眼間,但是那些細微的柔和,無措卻又顯而易見,有點像是冰河裡盛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