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夏知更還會阻止他,可後來酒氣蔓延整個畫室,她就不阻止了。

型酒器裡的酒少了一層又一層,酒杯裡的酒滿了一杯又一杯,燈光明暗裡玉葉金柯的侯爵,現在看起來卻跟其他任何普通人都沒什麼區別。

他也會喝醉,喝醉了搖搖晃晃倒在桌上,修長的指節交叉勾在一起,火光下在牆上映出白鴿,兔子,老鷹的影子。

弗蘭克醉眼朦朧的看向夏知更,眼裡裝著瑩光,有些憨傻的笑著。

夏知更斂眸,“侯爵,原來你的酒量也不好。”

弗蘭克委屈起來,“哪裡不好,我只是,我只是很少喝這麼多的。”他眯著眼歪頭笑,“但我今天心情不好,所以我要多喝一點。”

“是因為倫敦橋,還是因為艾文莎夫人?”

弗蘭克扁嘴想了想,道:“都有!都讓我不高興,可是……”他垂下頭,“就算不高興,又能怎麼辦呢?我什麼都改變不了。”

“侯爵,如果改變不了,就試著適應和忘記吧。”

“適應和忘記……”

“或許我現在說,讓你相信自己會更有力量一些,可那侯爵你自己不會信的,改變不了就適應,就忘記。人沒有那麼大的力量,沒有能和世界抗衡的勇氣,順其自然才更是常態。”

“你說的好像沒錯,可是20年了,我該怎麼適應和忘記?”

“可20年了,能改變的早改變了。”

“…………”弗蘭克沉默著又喝了一杯酒,雙手撐著下巴,柔光氾濫的桃花眼直直看向夏知更,“這不對。”

侯爵說這話時的那目光太分明清晰,夏知更一瞬間無法分清他到底是清醒著還是醉著,甚至都覺得好像自己才是醉著的。

“為什麼不對?”

“夏知更,你太怯懦。”

夏知更張了張嘴,沒有說話,弗蘭克接著道,“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當然不敢奢望改變世界,可我們,可人,難道就只有這樣嗎?我相信人可以做到他想做的任何事情一切,只是時間問題而已,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總要耗費幾輩子也可以到達的地方,總要耗費整個人生也可以改變的世界。小時候的我,只會順從,只會適應,可現在的我不會,你也不該會。”

這是在這個世界這麼久以來,她和侯爵第一次產生思想上的分歧,可人的力量有那麼大嗎?夏知更無法相信。

她握緊手,“你為什麼這麼願意相信人有可以改變世界的力量?”

“為什麼……”弗蘭克眼神是那麼堅定,“因為我有想改變的世界,因為,我想相信自己。”

“而知更,你也更應該相信自己。”

“知更,你也該更相信自己。”

對於弗蘭克在半醉半醒裡說出來的這句話,夏知更已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他為什麼會覺得她不夠相信自己呢?

她想要問他這個問題,可弗萊克卻剛好在說完這句話後,便徹底昏睡過去。

夏知更頓了頓,只能把問題先暫時咽回肚子裡。

時間已是凌晨,估計其他人都已經入睡,她站起身看看四周,再考慮是把弗蘭克留在畫室裡還是送回臥室,可沒有思考太長時間,她的目光就被窗臺前的畫架吸引去目光。

那幅女人的畫像,她從古堡回來後就還給了侯爵,沒想到他這麼快就裝回了畫框裡,還用白布遮著。

估計是窗戶開著風透了,進來白布正好被吹起一角,露出女人的右半張臉。

夏知更在原地站了會兒,抬步朝畫架走過去。

伸手揭開白布那幅畫跟之前沒什麼變化,頂多是因為被攜帶出去一次而沾了些灰土 無關緊要。

她擰眉看著畫,“不對。顏色怎麼淡了那麼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