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太子也只是奉旨前來查賬的。或許那上意之外還有另一重意思,便是想要籍此安一安富倫氏的心,但這卻並不意味著當今聖上樂於看到這位未來的儲君將手伸向邊城大營。

染指軍權,乃是大忌。

事實上,太子殿下暗訪盜採銀礦一案,已經算是僭越了,以他的權職,他還管不到這頭,而是應該將這事稟報給陛下,再聽旨行事。

可太子殿下出於某種因由,卻是私自進行查訪,自是不可驚動太動人,也因此,明知私娼街有問題,烏蒙也只敢暗布人手,並不能大張其鼓地抓人。

瞬間將此節想通,烏蒙心下雖急,卻也還是命手下謹慎行事,切不可將事情鬧大。一來他帶的人手足夠,二來,就在方才他思忖之際,又有人送來了兩張染血的紙片。

那其實是被刀鋒劃開的一整張紙,便落在那侍衛屍身的不遠處,兩張紙片合在一起,便是一張完整的寶鈔。

萬兩寶鈔。

將帶血的寶鈔與染血的衣角攤放在面前,烏蒙的眼底,終是劃過了一絲喜意。

寶鈔本就不多見,這種面值高達萬兩的則更為罕有,一個亡命天涯的江洋大盜,絕不可能有這種東西。換言之,此物必定另有其主。

小心地將寶鈔拿在手中,烏矇眼前似又幻化出方才那破空而來的一劍,以及那縱橫數息而不絕的劍氣,眉頭忽然皺了起來:

那女劍客,當真是江洋的護衛?

此女劍技高絕,顯非凡人,何以竟會屈居於一個替人賣命的江湖走狗之下?會不會……

她才是此局陣眼?

此念一生,烏蒙忽然心生明悟。

寶鈔與衣角同被血染,且從血跡上看,兩者乃是相連的,可想而知,這寶鈔正是那女劍客受傷時不慎落下,她才是這寶鈔的持有者……不,應該是這女劍客真正的主子,才是此物之主。

照這般看來,那江洋到底是何身份也很難說。烏蒙甚至覺著,這人很可能也只是一枚棋子罷了,而今日真正控局之人,其實是那女劍客。

一時間,各種思緒紛雜嘈切,烏蒙卻彷彿看到了一線曙光。他想起方才劍鳴聲起時,那江洋話都沒說完,顯見得這女劍客根本就沒把對方當主子看,說動手就動手,連知會一聲都給省了。

“砰!”

半空裡猛然爆起一團火光,驚醒了沉思中的烏蒙。

伴隨著這爆竹般的脆響,那團火光乍現即滅,旋即便有隱約的慘呼與呻吟聲飄來,因隔得有些遠,並聽不大真切。

“那是什麼東西?”

他悚然抬頭望向方才火光爆起的方向,下意識將寶鈔與布片同時握在手中,另一手抓起身畔長刀,全身肌肉瞬間繃緊。

“這是什麼東西?”

幾乎與此同時,私娼街某個背陰的角落,衛姝亦發出了同樣的疑問。

此時,她正伏於一面危牆之上,側首目注著吳國手裡的那個怪東西,面上有著難掩的驚色。

那是個約有五六尺長的鐵傢伙,前方是烏黑的鐵管,後方則是木質的託把。方才,那鐵管的管口驀地噴射出一道火光,轟鳴如雷、閃光如電,竟是一舉擊中了遠處的一名追兵。

以衛姝的內力,也並非不能將暗器投到那樣遠的距離,只是,那暗器要足夠重、足夠硬,才能夠擊殺敵手,否則半道兒就能教風給吹歪了。而若要有十成拿手,非“破風”不可。

破風乃是阿琪思的慣用兵器——一把以千年玄鐵、百鍊精鋼打造而成的長弓,若拉滿弦,有十石之力。

這幾日,衛姝又在阿琪思的記憶中搜出了些許舊事,知道她在山莊修習的是一門叫做《破風箭法》的箭技。

說是箭技,其實卻是一門暗器功夫,囊括天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