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一個長眠於地下,一個昏迷在病床。

這次是喻溪,下次呢?

會是溫淼嗎?

沈嘉喻不敢去賭。

他了解沈韜,正像沈韜也瞭解他一樣,他知道沈韜是不會就此作罷的。

他們之間,只剩下了不死不休這一個結局。

唯有死,才是解脫。

前所未有的厭倦感和無力感席捲而來,沈嘉喻心底生出了一種強烈的、將這一切都盡數結束掉的慾望。

一隻手忽然從後面搭上了他的肩。

沈嘉喻沒有回頭,良久,他才閉了閉眼,啞著聲音輕輕說:“爺爺,我不想這樣了。”

他隱忍得太久了。

念著沈老太太臨去前的那番話,他強迫自己儘量忘掉過去的那十幾年,忘掉身上的痛,忘掉漫天的火,忘掉浴室裡的血,忘掉醫院裡消毒水的味道,忘掉重症監護室裡機器所發出的那一聲聲刺耳的“滴滴”……

可現在是沈韜不肯放過他。

沈嘉喻自己怎麼樣都無所謂,他對世界本就沒什麼留戀,是死是活他全然不在意,可沈韜的手伸到了溫淼和喻溪的身上。

“阿喻……”沈老爺子一聲沉重的長嘆,搭在沈嘉喻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往下按了按,聲音滄桑而艱澀,“我孫兒受委屈了。”

沈嘉喻黑睫半垂著,他臉上不帶任何表情,神色安安靜靜的,唯獨一雙漂亮又冷鬱的黑眼珠,似深淵一般望不見底,裡面翻滾著黑沉沉的戾氣。

沈老爺子看在眼裡,疼在心裡,他這個小孫子從小就比別的孩子經歷的要多得多,沈韜和喻衾結婚之後並不住在沈家老宅裡,喻衾是個溫軟的性子,因此老爺子並不太清楚他們之間的事。

直到因為喻衾因為抑鬱症自殺,隱藏在平和表象下的暗潮洶湧才漸漸浮出了水面。

而那時候已經太遲了。

提起往事,沈老爺子滿心愧疚和悔恨,一聲又一聲地重重嘆氣,眼神裡滿是疲憊和無奈。

沈老爺子如今的年紀已經大了,沈嘉喻不想他因為這些事再操心,就從來都沒跟他說過,但並不意味著老爺子什麼也不知道。

兒女都是上輩子欠下來的債啊……

沈老爺子揉了揉眉心間那道深深的溝壑,再開口時聲音滄桑似一瞬間老了十幾歲:“阿喻,你奶奶臨去之前的話,你還記得麼?”

沈嘉喻微微偏著頭,銳而冷的眸光落在遠處的虛空一點,聽見沈老爺子出聲,他也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