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本該是細細綿綿,可窗外天空忽地灰暗幾分,幾聲響徹雲霄的雷鳴過後,如密密麻麻的石子墜落平地一般的聲響在司徒錫的耳邊傳來,連續的雨珠在白色的空閃中顯露痕跡,暴雨突然降臨。

好在司徒錫趕在變天之前在院中撿拾起了那散落的縷縷青絲,這才避免了它們渾濁於小院地面的泥土和灰塵之中。

躺坐在床榻上,司徒錫無所事事,輕語在燒水,鍾離愔也在柴房生火做飯。

古時婚姻講究個門當戶對,鍾離愔是楚國淮明公的庶女,其母早逝,她在家中備受冷遇,處於深閨之中不常出戶,最近一次出門就是她的婚禮了。

楚、召二國當時交好,司徒錫作為質子來到楚國,楚皇親自為他指婚,鍾離愔就是他聯姻的物件,他們最近的吃穿用度也皆由淮明公府上支出,這也是他唯一的經濟來源。

“倒也是絕配。”司徒錫雖然不知道前身在召國是什麼情況,但能被送來當質子,前些日子與之隨行的僕從遭到打殺遣散也無人問津,想來恐怕在自己國內也是個不受待見的主兒。

早上鍾離愔剪短頭髮的事情說來也簡單。

淮明公的三夫人,也就是鍾離愔的三姨娘昨日來到家中尋她,希望鍾離愔同意改嫁給楚國璐國公之子,或者再不濟也前去與那國公兒子見上一面。

三夫人給鍾離愔說了很多,但無非是說說司徒錫的壞話,再議幾句那國公公子有多少優良之處。

緊接著就是司徒錫看到的鐘離愔斷髮明志,或者說是剪髮敘情這一幕。

據她而言:髮絲便是情絲,她已將終生情思盡數留在這院中,定然不會答應三姨娘的請求。

對於這個時代的人來講,斷髮並不是一件輕鬆的事,除了不孝以外,還會遭他人看低,而於貴族而言,臉面已經算是能和他們性命相提並論的東西。

這姑娘挺傻的,傻得有些可愛,司徒錫暗暗想著。

關於三夫人說的改嫁一事,司徒錫聽著就感覺出了有些不對勁,自己這婚約是楚皇親自下令締結的,若要和離或是改嫁,也應該由楚皇一紙詔令,或是由淮明公親自上門商議,怎得輪到三夫人這一側室做主,要知道論身份來講,妾室的地位甚至要比鍾離愔這一庶女還要低上一些。

況且她也不是直接做主,而是來和鍾離愔商議,還說出“至少見上一面”這種話語。

只怕這改嫁之事,是她自己的主意,抑或受人指使。

鍾離愔應該是沒想那麼多,她剛剛新婚,相公又是自閉青年,急切下只想維護自己夫妻二人的名節。

而自己的處境應該也沒有想的那麼糟糕,自己作為質子,受到的待遇肯定和兩國的關係密切相關,看看如今周圍的條件也就知道,楚、召二國如今應該鬧得很僵。

但鍾離愔說按照淮安公的交代,每月中旬都會有御醫前來給司徒錫看診,確保他身體無恙。

也就是說,對於楚皇來講,自己目前還不能死。

輕語撿了些外面的人對他這個召國質子的描述告訴司徒錫。

前身喑啞,有些愚笨,性格也較為軟弱,恐怕沒能察覺到其中的彎彎繞繞,讓人欺負也就忍了,然而一步退,步步退,如今才落得了這樣的窘境。

當然這也只是自己的猜想,其中的內情只有以後才能慢慢知曉,不過萬事來之披荊斬棘,與其費盡頭腦地想,還不如過好每分每秒。

聽聞牆邊響起了匆匆的腳步聲,司徒錫瞅了一眼順著左側牆壁滴落的幾滴雨珠兒,又穿上鞋襪走到門前將房門開啟。

輕語和鍾離愔同時而至。

將手中呈有碗筷的盤子放到桌上,鍾離愔拍了拍起伏的胸口,感嘆著飯菜幸運地躲過了雨水的臨幸,輕語兩手小心翼翼地抱著裝滿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