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宋.辛棄疾《青雲案·元夕》

長夜無眠,春雨闌珊。

葉琳琳枕著胳膊側躺著,腦海中一遍遍回想著她和憐香的因果。

導致她和憐香走到現在這種局面的,真的是因為石逸的突然出現嗎?還是她們雙方彼此的不夠堅定?

張亞子說,憐香留下的那冊話本講的是兩個女子為了“宵同夢,曉同妝,鏡裡花容並蒂芳,深閨步步相隨唱”而共侍一夫的故事。

難道愛一個人,真的就要做到這個地步才能證明是真的愛嗎?

何況,她曾雖有對石逸動過心,但從未想過要嫁給他,更不會讓憐香因為自已而委身。

憐香誤以為自已初心動搖,也是選擇一個人默默離去來成全她和石逸,這難道不是愛嗎?

石逸沒有錯,憐香也沒有錯,大家都沒錯。

錯只錯在當時年少,感情總是熱烈而衝動。年少時,不太熱烈的愛情才能維持久遠。太快和太慢,結局都不會圓滿。

相思是不作聲的蚊子,是清晨天將亮未亮之時,窗前插在竹筒裡風乾的玫瑰花。

葉琳琳披散著頭髮,站在視窗的風中,看著湖畔長身而立等日出的書生,越看越像一個人。

那個教會她相思,叫她戀戀不忘許多年的人。

書生像這樣安靜不說話時,很像那個人。他們有著一樣俊朗的眉眼,但給人的感覺卻很不一樣。

即使沒有破掉的漁網,沒有那讓人聽起來就誘惑滿滿的百倍奉還。

那個春天,她依舊心甘情願的願意讓他留下。

哪怕僅僅只是一個相同的姓氏。

僅一夜之間,她內心竟判若兩人。她想起了張昭,便就忘掉了憐香。

姑娘不是母親生的,是桃樹上長的罷?不然她對一人的愛情,怎麼比桃花謝得還快呢?

葉琳琳出門的時候,張亞子正站在花圃裡,哦不,是菜地裡,站在那兒,像一棵高貴的樹,侍弄著他的菜苗。

“昨晚才剛撒下去,今早都發芽啦,是挺快的哈。”語調輕鬆,心情不錯。

變化之大讓張亞子都忍不住抬眼詫異望了一眼,“出湖去?”

“啊,今兒不出湖了,想吃青菜了,去鎮上買去,要不……一起?”

風寒,街闊 ,人群熙攘。

葉琳琳摟著雙臂不斷摩挲,“這都快入夏了,怎麼還會有這麼冷的天氣啊。”

斜眼去瞟張亞子的反應,毫無反應!

嘁,要是張昭這個時候早就憐香惜玉的脫外衣了……

“你在嘰裡咕嚕說些什麼?”

“哦,沒,沒什麼。”葉琳琳默默把自已再摟緊一點,沒人把自已當寶貝就自個兒把自個兒當寶貝唄。

“不是說去買菜麼?這又是去哪裡。”

“衙門。”

“衙門?”

“對。”

“去那裡做什麼?”

“聽故事。”

因為衙門財政告急,伙食連續好幾個月不沾葷腥,堂前小院,一方石桌,瘦高個白羽和矮黑壯夏明正面對面,對坐喝稀飯。

捕快夏明喝三口稀飯嘆一口氣,咬一口白麵兒餡的包子氣都嘆得沒氣嘆了。

捕快白羽撲哧撲哧刨著稀飯,“哎我說你得了啊,這三口一嘆氣的,知道的是你幾個月沒吃肉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沒了娘呢。”

“去,瞎說什麼呢你,快呸三下,表示一下對我逝去孃親的歉意。”

“呸呸呸,行了吧。”白羽拿一個包子咬,“我說,真想吃肉你回家讓你媳婦買二兩唄,天天這要死不活的,至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