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的那些書,都賣出去了嗎?”

也許是聽劉長安換了稱呼,藍老闆又抬起頭來扶著眼睛仔仔細細端詳了劉長安一會,“伢子,你從哪裡知道劉教授的?”

“劉教授1995年獲得了湘南省首屆中青年科學基金,1996年被選為湘南跨世紀科學與技術學科帶頭人,1997年成為國家百千萬人才工程國家級人選,1998年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這樣一個優秀的人才,我知道很奇怪嗎?”

劉長安反問道。

“那1999年呢?”

藍老闆眯著眼睛打量著劉長安。

“不光彩就不說了唄.”

劉長安理所當然地說道。

“1999年,據說劉教授搞大了學生的肚子,醜聞爆發兼且碰到嚴打學術腐敗風潮,他就慘了。

不過這件事情之前,他就把一些書寄存在我這裡,好像託付後事一樣,我總覺得這事有些蹊蹺.”

藍老闆摸索著下頜的花白鬍子,“你說呢?”

“你還是相信他的人品.”

“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都是過去的事了,你要都賣出去也就算了,你要還留著,就給我吧,我是他兒子.”

劉長安臉不紅心不跳地說道,這世間少有人能自己冒充自己兒子的。

“你怎麼證明你是他兒子?”

藍老闆伸出手來,“戶口本呢?”

“他也沒說找你的時候要證明我是他兒子啊,只要我和你說一句詩:仙人撫我頂,結髮受長生。

然後跟你提要拿以前的書就好了.”

劉長安指了指藍老闆的書店,“沒事,不行的話,我挑幾本書,你別一貫的瞎宰人就好.”

藍老闆摘下老花眼鏡,嘴角露出幾絲笑意,嘿嘿笑著點了點頭。

劉長安也笑了笑。

藍老闆慢悠悠地走到後房,取了一架梯子過來,拒絕了劉長安幫忙,一步一步小腿晃悠地拉著書櫃邊爬了上去,然後把一層鋪滿了灰的編織布拉了下來,咳嗽了幾聲,抹了一把頭頂上的灰塵,抓著露出來的一個藤條書箱的把手,費勁地一提拉掉下來,讓劉長安接手了。

“多年不見,要是有空,讓他來喝杯茶.”

藍老闆走了下來收拾梯子。

“他死了.”

藍老闆點了點頭,閉了閉渾濁的眼睛,緩緩地走回自己原來坐著的位置,一言不發,斜陽斜照進來,正是人文攝影師們最愛的場景,蒼老的彷彿能看到生命在流逝。

其實藍老闆沒有那麼老,他的老婆就顯得年輕,穿著白色的紗織裙子,看上去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從後房走出來,看到劉長安提著那個死鬼多少年來放在那裡也不讓人碰的箱子,露出些吃驚的神色。

“劉教授死了,這是他兒子.”

藍老闆眯了眯眼說道。

老闆娘瞬時擠了擠眼睛,流露出哀切的神色,長嘆了一口氣,“一晃就是快二十年了,這人怎麼就沒了……”說著老闆娘伸手就去摸劉長安的臉,劉長安連忙避開。

“你看……這後生還害羞.”

老闆娘訕笑一聲。

藍老闆冷哼了一聲,並不理會。

“我先走了,再會.”

劉長安對藍老闆說道,“有空還是到白沙公園下棋,我下的還不錯.”

藍老闆點了點頭,擺了擺手,看了一眼櫃檯底下黑乎乎髒兮兮的木盒子,裡邊裝著很多年未曾再拿出來過的一副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