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邱亦澤打了弟弟,被繼父狠揍了一頓。母親怎麼拉都不管用,那是繼父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打他。他多麼希望,這個繼父可以經常打他,那樣至少證明他眼裡有他。人家孩子生來就有的父愛,到了他這裡,卻成了奢侈品。

初二那年,他一個人跑老家找父親,聽說了母親是被父親拋棄的,父親帶著村裡更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去了外地,他心痛了大半年。從那以後,邱亦澤常常想,為什麼一個男人會拋棄一個女人?那個時候,那麼小的他,怎麼想得明白這個大人都想不明白的問題?

初二下學期,他迷上了小說,各種言情小說中,他最喜歡看婚姻情感類的,他喜歡上了研究人的情感。

高二時他學著人家寫小說,花了大半年寫了個家庭婚姻的短篇小說《菩提》投稿校報,卻被班主任和校領導質疑:一個高一的學生家都沒成,怎麼能寫出這樣深刻的情感小說。

母親被校領導叫去了,說他投稿抄襲人家作品,從此他不再寫小說,直到大一入學的時候,他想明白了,從新投入了小說創作。

大一期末的時候,他人生第一本小說《菩提花開》以“伊人”的筆名出版,卻迎來了寫作人生的第二次打擊。《菩提花開》是他在高中時寫的那個短篇小說《菩提》的基礎上完成的,但他不知道當初投稿的《菩提》被人修改後拿去參加當年某期刊的文學大賽,獲得了一等獎。

“伊人這抄襲狗,寫芹芹的系列小說就算了,書名都那麼像,抱大腿。”

“那算什麼,你聽說了嗎?他還抄襲知名作家李秋意教授的《花謝花開》。”

“對!兩本都看了,人名都懶得改,擴充套件了一些線索,有些地方一模一樣,見過賤的,沒見過這麼賤的!可惜腦殘粉還一味洗白。”

“腦殘粉?那貨花錢買來的粉絲你也信?就伊人抄來的爛文筆,那會有人喜歡?”

那些年,這些字像一把把尖刀直戳心臟,邱亦澤從未這樣無助過,他哭著將家裡翻了個底朝天才想起手稿被怕事的母親交給了學校。

他被編輯莫寒叫到了咖啡廳,莫寒說,“小澤,李教授說了,年輕人犯點錯正常的,只要你不再用“伊人”的筆名,不再版《菩提花開》,這事便算過去了。”

“寒姐,你都不相信我?”邱亦澤不知該怎麼解釋,莫寒是他人生的第一個編輯,他一個新人能這麼快出版作品,多半是莫寒的功勞。莫寒算得上他人生的伯樂,被伯樂質疑是個什麼感覺?只怕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

莫寒問,“手稿呢?”邱亦澤不知怎麼回答。前兩天寒姐質疑他的時候,他還哭著說一定會找到比《花開花謝》投稿時間更早的《菩提》手稿,當時寒姐相信了他來著,如今……那天,邱亦澤心如刀絞。

莫寒安慰道,“《菩提花開》和《花謝花開》的對比出來了,法律上構不成抄襲。”莫寒拍了拍他肩,“小澤,但你也知道的,這圈子很小,如果……”

雖只入行一年,但邱亦澤知道像他這種沒名氣的新人和名人對著幹,結果一定死的很慘。但死得慘就這樣退縮了?這不是他,他不是那種害怕抗爭的人。高一時他不敢對抗校領導的質疑,是怕母親擔心,入學的那天,母親囑咐道:“小澤,一個人住校了不比在家裡,一定要要好好聽學校老師的。”

但抗爭又有什麼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他沒證據,可人家有證據!他的《菩提花開》是《菩提》的基礎上創作的,而《菩提》與李教授的《花謝花開》本就是一個故事核。如果他這樣擴充套件故事線索寫出來的小說都能打贏原著,那麼法律便沒多大保護意義了。

後來成了暢銷書作家的邱亦澤覺得,自己那個時候真的很傻,傻到會拿一場官司來衡量法律的保護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