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風停了。
一輪冷月掛在天邊,將清冷的光灑在向陽生產隊的土坯房上。
陸怡躺在炕上輾轉反側,耳邊迴響著周慕雲那句“也不是非回不可”。
這句話就像一粒種子,在她心裡生根發芽,攪得她心緒難平。
陸怡輕輕翻了個身,望向窗外的月色。
這個省城來的女知青,為何對自己這般特別?
曾經那些借書的藉口,那些勞動時的暗中相助,還有今晚那個欲言又止的眼神......
陸怡不是不懂,只是不敢深想。
在這個風聲鶴唳的年代,一旦和自己扯上關係,也就意味著將身處危險之中。
“她是為了我留下來的嗎?“陸怡咬著被角,心裡有些忐忑。
她想起白天在麥田裡,周慕雲彎腰幫她捆麥子;想起她每次找自己“借書”時,總是偷偷帶一小包白糖或是一塊肥皂......
這些細碎的溫暖,以前她還沒有發現有什麼不合適,可此刻,陸怡對這些卻是格外的清晰。
陸怡搖了搖頭,將心裡快要跳出來的念頭壓了下去,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閉上眼睛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的是,知青點的王曉雅正伏在煤油燈下,用她父親送來的鋼筆,在信紙上寫下一個個工整卻惡毒的字跡:“陸怡是上海某資~本家小姐…”
王曉雅寫到這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將信紙摺好,塞進印有“木蘭公社“字樣的信封裡。
明天一早,這封信就會搭上去縣城的拖拉機,送到她父親王明輝的手中。
與此同時。
公社辦公室裡。
煤油燈依然亮著。
李主任揉了揉酸脹的眼睛,面前攤開的兩份回城審批表在燈光下格外醒目。
一份是王曉雅的,上面蓋滿了紅章。
另一份是周慕雲的,勞動表現一欄寫著“優秀”,政治審查卻標著“待核實”。
李主任嘆了口氣,從抽屜裡取出一份檔案,封面上赫然寫著“陸怡家庭成分調查材料”。
他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拆開了封條………
夜更深了,生產隊裡最後一點燈火也熄滅了。
只有公社辦公室的煤油燈依然亮著,映照出李主任緊鎖的眉頭和檔案上那些觸目驚心的字句。
而在知青點的女宿舍裡,周慕雲同樣無法入睡。
她盯著黑漆漆的屋頂,眼前全是陸怡那雙含著笑意的眼睛。
她想起自己離家之前父母的囑託,無聲的嘆息了一聲,“不行,我得保護好她。“
周慕雲突然坐起身,驚醒了同屋的孫紅梅。
“怎麼了?”孫紅梅迷迷糊糊地問。
周慕雲搖搖頭:“沒事,做了個夢。”
她重新躺下,卻在心裡暗暗發誓: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不能讓陸怡被欺負。
還有王曉雅那個害人精,竟然趁著自己不在時對陸怡下手,真他孃的不是東西……
就這樣的,還想要回城的名額?
她,也配?!
思及此,周慕雲眼裡閃過一絲冷芒,暗道:明兒得去供銷社給家裡打個電話,必須把那個禍害留在這裡,交給陸怡處理。
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這個看似平靜的冬夜,暗流正在湧動。
兩個女孩的心事,一封信件,兩份審批表,還有一個未打出去的電話,將在明天掀起怎樣的風波?
此刻無人知曉。
只有那輪冷月,靜靜注視著這片沉睡的土地,和土地上這些年輕人的悲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