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碗邊的霧氣,每到半夜三點就會變成故人的臉。我靠在三生石雕的欄杆上,看著忘川河水第九萬次漫過硃砂碑文。對岸新開的彼岸花在霧氣中展開花瓣,紅色的汁液順著葉脈滴下來,把擺渡人的蓑衣染得像血衣一樣。那些剛來的亡魂看到這景象都嚇得發抖,但他們不知道,真正可怕的東西不是這些幽冥的景色。
“姑娘,今天的醧忘臺……”鬼差阿香捧著一個鎏金托盤湊到我身邊,她頭上的玉簪花隨著她的動作掃過我的手腕。這丫頭總是學不會幽冥使者的端莊,就像七百年前我撿到她的時候一樣莽撞。
“別鬧了,阿香,把湯擱在饕餮鼎上溫著罷。”我用手指輕輕撫過青玉碗底的冰裂紋,那道裂痕突然熱了起來,“西邊牌坊有貴客到了。”
“哎呀,孟婆大人,您怎麼知道?”阿香好奇地問。
“別問那麼多,去吧。”我淡淡地說。
話剛說完,十八盞引魂燈一起轉向。濃霧中出現了一頂八抬大轎,上面描金繡蟒,轎頂的夜明珠周圍纏著黑氣。抬轎的陰差腳都不沾地,但轎簾掀開時漏出來的嗚咽聲,比奈何橋下的怨鬼還悽慘。
“下官冤枉啊——”從轎子裡滾出來的是一個穿著仙鶴補子紫袍的人,官靴上還帶著黃河的泥。我數了數他腰間玉帶上的七顆翡翠,想起七十年前有個尚書被腰斬的時候,血水裡也泡著類似的翡翠。
“孟婆大人,這人是誰啊?”阿香好奇地問。
“別管他是誰,先讓他喝湯。”我冷冷地說。
“本官為護堤銀殫精竭慮,卻被奸人所害!”張侍郎的烏紗帽微微歪斜,露出戒疤斑駁的頭皮,“求孟婆大人容我面見閻君……”
“面見閻君?你以為這裡是衙門啊?”我冷笑一聲,“這裡是醧忘臺,喝湯是規矩。”
“孟婆大人,這湯……”張侍郎猶豫了一下,還是端起了湯碗。
“喝吧,喝了就忘了一切。”我輕輕推了推湯碗。
張侍郎剛喝了一口,突然臉色大變,湯碗掉在地上,湯汁濺了一地。他的眼睛瞪得老大,彷彿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你……你看到了什麼?”我問。
“我……我看到了……”張侍郎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徹底沒了聲息。
“又是一個不肯喝湯的。”阿香嘆了口氣。
“不是不肯,是不敢。”我搖了搖頭,“他的罪孽太重,連喝湯都不敢。”
“孟婆大人,您說的罪孽是什麼?”阿香好奇地問。
“就是那些他做過的事,心裡藏著的秘密。”我淡淡地說。
就在這時,對岸突然傳來一聲劍鳴。這聲音不像是尋常亡魂的嗚咽,倒像崑崙玉碎於冰泉,震得忘川水逆流成瀑。
“這是什麼聲音?”阿香驚慌地問。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事。”我皺了皺眉。
我扶住發燙的玉碗,見湯藥無風自動,凝成一個白衣劍客的虛影。他眉間血痕如殘蓮,手中劍穗竟與七百年來反覆出現在我夢中的那截一模一樣。
“阿孟……”幻影開口的剎那,三生石轟然炸裂。無數記憶碎片尖嘯著刺入靈臺:雪夜斷橋,染血的劍鋒挑落我髮間玉簪,誰在耳畔哽咽“等我尋齊……”
“孟婆大人,您怎麼了?”阿香驚慌地問。
“沒事,只是有些舊事湧上心頭。”我搖了搖頭,低頭看著掌心浮現的銀色咒紋——這是孟婆絕不能有的東西,記憶女神的印記正在甦醒。
“孟婆大人,三生石……石縫裡爬出好多黑蟲!”牛頭喘著粗氣撞開朱漆門。
“什麼?”我抬起頭,看到牛頭甲縫裡掙扎的蠱蟲,這黢黑小物背甲上竟烙著天庭雲紋。
“這是天庭的蠱蟲,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