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大吳會典?文書秘要》載:"凡密旨傳信,多以醋顯蠟墨,以梅瓣為記,三句藏令,五瓣成圖,此泰昌朝清流舊制也。" 永熙三年秋夜,謝淵攜殘頁叩開老臣深院,見寒梅密語顯於醋汁,匠人冤魂附於磚模。當《春曉》啼鳥驚破夜寂,且看這半闕殘章如何喚醒二十載沉冤,讓骸骨牆上的磚模編號,成為叩問貪腐的晨鐘。

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

永熙三年九月十五,子時初刻。秋雨敲打著周勉老臣的青瓦院落,謝淵的靴底碾過滿地梧桐葉,手中殘頁在油紙包裹下仍透著寒意。門扉輕啟時,年逾七旬的周勉拄著龍頭杖迎出,腰間褪色的寒梅玉佩與謝淵的青銅鑰匙無聲相認。

"二十年了," 周勉的指尖撫過殘頁邊緣,渾濁的眼瞳映著火摺子微光,"泰昌帝臨終前說,若見北斗紋缺角殘頁,便是匠人骨血重見天日之時。" 他顫巍巍取出青瓷碟,以醋汁浸透的狼毫輕點紙背,"磚模即兵符" 五字下方,淡青色暗令漸漸顯形:"丙巳位磚窯,藏弩箭三千,匠人骨血封窯。"

謝淵的呼吸陡然一滯,父親殘圖上未竟的北斗陣在腦海中驟然完整。周勉轉身從檀木櫃中取出元興朝《匠人花名冊》,泛黃的紙頁間夾著乾枯的寒梅標本,三百二十個 "病故" 名字旁,都畫著半朵寒梅 —— 花瓣數目與殘頁暗線的磚窯編號完全對應。

"每個名字背後,都是一條人命啊。" 周勉的聲音哽咽,蒼老的手掌撫過 "陳六" 的名字,"他是越州最巧的模匠,當年被打斷十指,卻在磚模底刻下血字......"

謝淵忽然想起昨日在運糧車底所見的新磚模,模底北斗紋下那道極淺的 "冤" 字,此刻竟與花名冊上的血痕重疊。他取出玄夜衛繪製的《蕭氏官窯圖》,丙巳位磚窯的標記被硃砂圈了又圈,恰在北斗陣的搖光星位。

"泰昌帝曾說," 周勉指著殘頁暗令,"磚窯封的不是磚,是匠人。" 他從袖中取出半片竹簡,邊緣刻著泰昌帝暗紋,"當年海塘案,他們用磚模鑄弩箭,又將匠人封入窯壁,謊稱 ' 病故 '......"

丑時初刻,蕭氏官窯的廢窯在秋雨裡顯得格外陰森。謝淵貼著窯壁潛入,火摺子微光掃過窯頂時,幾片碎瓦墜落,驚起蝙蝠撲稜聲。當火光映亮西牆,他手中的火摺子幾乎落地 —— 整面牆由匠人骸骨砌成,每具骸骨的掌心都刻著磚模編號,指骨彎曲的姿勢,分明是臨死前奮力刻字的模樣。

"丙巳 - 07...... 丙巳 - 21......" 謝淵的指尖劃過冰冷的骨面,編號與殘頁上的暗線數字一一對應。某具骸骨的腕骨處,還戴著半枚寒梅銀鐲,正是泰昌朝清流匠人特有的信物。他忽然想起父親血書中的 "磚模即匠人骨",此刻終於明白,那些被貪腐者抹去的生命,早已將冤情刻進骨髓,藏在磚窯最深處。

片尾

寅時初刻,謝淵跪在骸骨牆前,用衣襟擦拭骨掌的編號。周勉老臣的話在窯內迴盪:"這些匠人,活著刻磚模,死了砌窯牆,連屍身都成了他們的兵器。" 火摺子的光映著牆上的北斗紋,與殘頁暗令形成詭異的呼應。

更漏聲突然中斷,窯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謝淵迅速吹滅火折,躲進窯頂坍塌的磚堆,卻見三道人影闖入,腰間銀魚牌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 正是襄王私軍 "搖光營" 的標記。

"快搜!" 為首者的靴底碾過骸骨,"王大人說,謝淵若解出密語,必來此處......"

謝淵屏住呼吸,掌心緊攥著從骸骨腕間取下的寒梅銀鐲。鐲面的寒梅紋與泰昌帝暗紋完全一致,卻在花蕊處多了一道刻痕 —— 那是匠人臨死前新增的北斗紋缺口,恰與殘頁火漆印的缺角吻合。

卯時初刻,謝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