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韓非子?難三》雲:"法者,編著之圖籍,設之於官府,而布之於百姓者也。" 謝淵案頭三證並陳,磚紋裡藏著匠人骨血,賬冊中記著貪墨數目,殘圖上繪著通敵軌跡。當浮冒銀兩分作三股濁流,當越州香混著龍涎氣息,二十年前的血諫終於在故紙堆中顯影 —— 這不是簡單的查案,而是用證據鏈扯下貪腐的遮羞布,讓官商勾連的真相,在朗朗乾坤下無所遁形。
千淘萬漉雖辛苦,吹盡狂沙始到金
永熙三年四月十三,巳時初刻。工部值房的案頭鋪滿圖籍:左側是蕭氏官窯磚紋拓片,砂眼呈北斗狀分佈;中間攤開元興二十年護城河賬冊,"工食銀折耗銀兩萬七千兩" 的條目被紅筆圈了又圈;右側父親的殘圖上,"蕭氏官窯越州港 襄王封地" 三點用硃砂連成三角,旁註 "磚紋即兵符" 的字跡在晨光中格外刺眼。
謝淵握著狼毫的手懸在輿圖上方,筆尖遲遲未落。昨日老匠人給的半塊磚正壓在賬冊上,磚底 "王崇年親押" 的刻痕與太府寺批語如出一轍,而磚面砂眼竟與《吳越兵器譜》中穿雲弩模具的承力點完全重合。他忽然想起李邦彥宴客時的越州錦緞桌圍、龍涎香薰的鱸魚,那些曾被視為官場雅趣的細節,此刻都成了官商勾連的明證。
"大人,周大人送來的《太府寺分贓清單》。" 書童福生的話驚醒了沉思中的謝淵。黃綾清單上,"右曹郎中王崇年三千兩越州鴻遠號五千兩 襄王封地錢莊一萬兩" 的記錄觸目驚心,每筆分贓的尾數都是 "七",與賬冊中的折耗比例嚴絲合縫。
謝淵的目光落在 "越州鴻遠號" 上,想起典籍室被盜賬冊正是用越州雲錦包裝,而鴻遠號的東家,正是掌案郎中李邦彥的岳父。更令他心驚的是,清單備註欄裡的 "北斗紋磚模抵銀",與殘圖上的砂眼分佈完全對應 —— 原來每七套磚模,就能從越商處換得七千兩白銀,其中三成入太府寺,五成輸往越州,兩成存入襄王錢莊。
濁流三分見真章 未時初刻,謝淵將磚紋拓片覆在殘圖上,砂眼連成的北斗星圖,恰好指向輿圖上的三個紅點:太府寺署、越州港、襄王封地。他忽然想起父親在血書中寫過:"貪腐如河,必分支流,察其流向,方知源頭。" 此刻這三路濁流,正應了父親的判斷。
"大人可曾想過,為何蕭氏官窯的磚價總要貴上百文?" 周勉老臣的聲音從值房外傳來,老人手中捧著元興朝的《商稅則例》,"越州商幫每運一船弩箭,便以百文磚價為掩護,這多出來的銀錢,表面是官商分成,實則是買通邊將的軍費。"
謝淵翻開《商稅則例》,發現越州鴻遠號的納稅記錄裡,"磚料" 一項的數目與賬冊中的浮冒銀完全吻合。而襄王封地錢莊的匯單底聯上,每筆匯款的附言都是 "蕭" 字加星象,與磚紋砂眼的排列方式一致 —— 這是他們私通外國的暗語。
"李邦彥宴客時的龍涎香,是越商用來薰染密信的。" 周勉指著清單上的香料開支,"當年你父親就是從這縷香開始追查,卻不想牽扯出襄王黨羽......" 老人的聲音突然哽咽,"三百個匠人被滅口的海塘案,原來只是這張貪腐大網的一角。"
片尾
酉時初刻,謝淵獨自坐在案前,將三路資金流向繪成圖表:太府寺右曹負責偽造賬冊,越州鴻遠號負責轉運模具,襄王錢莊負責銷贓分贓。三者形成的閉環,正好解釋了為何二十年前的查案會突然終止 —— 當貪腐涉及藩王與外敵,證據便成了他們眼中的催命符。
更漏聲中,玄夜衛送來加急密報:"越州港查獲二十艘貨船,船底暗格藏有北斗紋磚模。" 謝淵望著密報上的硃砂批註,忽然冷笑 —— 這些曾被用來掩蓋貪腐的磚模,此刻成了通敵的鐵證。他想起老匠人腕間的燙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