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論語?季氏》雲:"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當謝淵策論如驚雷破霧,震碎貪腐者的太平迷夢,太府寺內的權臣顯貴便如觸鬚被灼的巨蟒,於陰溼處吐信示威。王尚書捏碎的不只是茶盞,更是二十年經營的貪腐網路;他部署的查抄令,亦非止於禁書,而是妄圖絞殺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且看青史之上,邪不壓正,從來不是書生空想,而是無數如謝淵者以血墨相爭的必然。
君子喻於義,小人喻於利
永熙二年九月初七,戌初刻。太府寺後堂燭影搖紅,青玉案上的狻猊香爐吐著龍涎香,卻掩不住室內凝滯的殺機。王崇年盯著案頭《工部革新十策》抄本,指節碾過 "激變商民案實為構陷" 的硃批,忽聽得 "咔嚓" 一聲,羊脂玉茶盞在掌心碎成齏粉。
"大人!" 貼身幕僚陸明遠慌忙扶住他顫抖的手腕,見血珠混著茶水滲進策論紙頁,將 "太府寺右曹郎中王崇年主理" 的字句染得猩紅。王崇年卻恍若未覺,目光落在抄本末章的 "貪腐連坐法" 上 —— 那條款分明是對著他的項上人頭而來。
他忽然開口,聲音像生鏽的門軸,"蕭烈殿下讓我們在商民訴狀裡摻私鹽案底,嫁禍謝承宗。如今這小子竟從元興十七年的海塘磚裡翻出窯口印記......" 他猛然抬頭,眼中閃過狠厲,"去告訴揚州磚窯的王九,把當年的窯籍全部燒燬,再派人盯著老石匠的家人 —— 若敢多嘴,就送去越州當苦力。"
陸明遠剛要退下,王崇年又喚住他,從袖中掏出半幅黃綾:"拿著這道空白聖旨,去五城兵馬司。凡是敢私藏策論的書肆,以‘通敵’論處。尤其文墨軒,當年謝承宗的血書就是從那裡流出......" 他指尖劃過黃綾上的蟠龍紋,"記住,要讓百姓知道,妄議朝政者,便是這個下場。"
亥時三刻,太府寺西側門。二十名玄夜衛裝束的漢子魚貫而出,每人腰間懸著刻有太府寺暗紋的銅牌 —— 那是王崇年豢養的私兵。為首者接過陸明遠遞來的策論抄本,在 "元興帝北征折耗案" 處畫了紅圈:"大人放心,卑職會在策論裡夾帶越州錦緞,坐實謝淵勾連外敵。"
王崇年望著他們消失在夜色中,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的雪夜。那時他還是太府寺員外郎,奉魏王蕭烈之命,將偽造的商民訴狀呈給元興帝蕭珏。訴狀裡寫著謝承宗 "苛待商民,致三百人圍堵漕運衙門",卻隻字不提太府寺私扣三成漕糧的事實。"可惜啊," 他對著燭火冷笑,"謝承宗到死都不知道,他追查的私鹽案,不過是我們轉移軍資的幌子。"
子時初刻,密道開啟。襄王蕭漓的特使從暗門進入,袖中露出半方刻著的玉印:"尚書大人,殿下聽聞謝淵提及海塘磚的‘蕭’字印記,甚是關切。當年元興帝分封時,襄王封地的窯口標記......"
"休要多言!" 王崇年打斷他,將碎茶盞踢入炭盆,火星濺在 "蕭" 字印記上,"告訴殿下,老朽自會處理。當年能讓謝承宗的血書變成‘激變證據’,如今也能讓謝淵的策論成為‘通敵罪證’。" 他忽然取出一份蓋著通政司官印的公文,"明日早朝,便用這個 ——"
公文標題赫然是《謝淵私通越商,策論藏逆》,內頁黏著半片越州錦緞,緞面山形紋與謝淵策論的落款墨痕重疊,像極了刻意偽造的暗記。王崇年望著公文,想起白天收到的密報:謝淵的策論副本已送入通政司。"很好," 他喃喃自語,"你送證據,我便送罪名,這朝堂之上,從來不是黑白分明,而是勝者執筆。"
丑時三刻,謝府東側巷。老石匠的兒子被人拖進巷口,布袋裡掉出半塊海塘磚,磚底 "蕭" 字在月光下泛著冷光。為首的玄夜衛抽出佩刀,刀鞘上的太府寺紋章閃過寒芒:"說!你爹刻磚時,還跟誰見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