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吳越之地,江河縱橫,舟楫往來間,藏盡人間百態。當朝堂之上,官商合謀與民爭利;市井之中,學子論政各執一詞。謝淵歷經父親蒙冤之痛,更知民生疾苦與社稷安危息息相關。荀子云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這場發生在酒肆中的論辯,看似文人意氣之爭,實則是關乎治國之道的激烈碰撞,亦將少年謝淵推向更深的政治漩渦。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泰昌七年深秋,吳都繁華不減,秦淮河上畫舫穿梭,歌聲婉轉。棲鳳樓的水閣雅間內,酒香與墨香交織,一眾舉子圍坐,正高談闊論。十四歲的謝淵身著素色布袍,獨坐一隅,手中握著一卷《吳越春秋》,目光卻不時掃過鄰座。

“謝知府雖清廉,卻不知吳越聯姻之妙。” 一位腰佩長劍的越地舉子,撫著劍柄,語氣中滿是不屑,“鹽鐵魚稅乃吳越命脈,豈可苛察過甚?如今吳王與越王結親,正該放寬商稅,以顯大國氣度。”

此言一出,雅間內眾人紛紛點頭。謝淵卻眉頭緊鎖,想起父親此前查辦的漕運弊案,想起運河上漂浮的百姓屍體,心中怒火騰起。他猛地拍案而起,震得青銅酒爵傾翻,酒水灑在案几之上:“苛察的豈是官府?分明是商幫肆意妄為!去歲太湖澇災,鹽商囤鹽抬價五倍,糧幫私改鬥斛,漁民辛苦勞作,賣十擔魚換不來一領蓑衣!如此盤剝,難道還要縱容?”

舉子們頓時譁然,有人面露怒色,有人冷笑連連。“豎子無知!” 越地舉子怒目而視,“商賈獲利,朝廷方能充盈國庫,百姓也能分一杯羹,這是互利之事,你懂什麼?”

“互利?” 謝淵眼神如炬,毫不畏懼,“我親眼見過百姓因交不起漁稅,被逼得家破人亡;見過漕運官員與商人勾結,中飽私囊,而饑民只能啃食樹皮。這叫互利?不過是官商勾結,吸百姓之血罷了!”

就在眾人爭論不休時,一道清亮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來:“妙哉!妙哉!” 只見一位青衫客緩步走出,他面容清俊,腰間掛著太學博士的魚符,手中摺扇輕搖,“小友可知《越絕書》?范蠡言‘與時逐而不責於人’,但逐的該是百姓之利,還是商賈之私?這其中的學問,值得深思啊。”

謝淵抬頭望去,心中一凜。他曾聽聞太學博士皆為飽學之士,能得此人讚賞,想必見解不凡。青衫客走到謝淵身旁,目光溫和:“老夫陸明遠,在太學執教。方才聽小友所言,句句切中要害。只是治國之道,並非非黑即白,如何平衡各方利益,才是關鍵。”

謝淵拱手行禮,語氣誠懇:“晚生謝淵,父親乃姑蘇知府謝承宗。晚生見識淺薄,還望先生指教。但在晚生看來,百姓乃國之根本,若百姓無法安居樂業,國家又談何興盛?正如荀子所言‘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還望先生解惑,如今官商如此行徑,難道不是在自毀根基?”

陸明遠聞言,微微頷首,眼中滿是讚賞:“好一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小友小小年紀,能有這般見識,實屬難得。你說得沒錯,民心向背,關乎國運。但如今吳越聯姻,背後牽扯諸多利益,若貿然改革,只怕會引發動盪。”

謝淵沉思片刻,道:“先生所言,晚生明白。但晚生以為,改革並非一蹴而就。可從整頓吏治開始,嚴懲貪官汙吏,杜絕官商勾結;再逐步調整商稅,減輕百姓負擔。如此,方能得民心,固國本。”

陸明遠撫掌大笑:“好!好!有志氣!他日若你入仕,定是吳國之福。”

然而,這場論政並未就此平息。越地舉子冷哼一聲:“紙上談兵罷了!你可知鹽鐵魚稅背後,涉及多少世家大族的利益?得罪了他們,只怕你父親的烏紗帽都難保!”

謝淵臉色一沉,想起父親此前蒙冤入獄的遭遇,心中湧起一陣悲憤:“若為官只為保烏紗帽,而不顧百姓死活,這樣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