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
《大吳會典?都察院志》載:“都察院掌監察百官,辨明冤枉,提督各道,為天子耳目風紀之司。” 德佑二十八年冬,都察院衙門前的青石板路上,多了一塊丈高的青石,石上刻著 “謝青天” 三個大字,筆力遒勁,卻無落款。百姓言此石乃江南、湖廣、陝西等地百姓自發運來,歷時三月,跋涉千里,只為感念左都御史謝淵五年來的清正廉明。時人謂之 “清風石”,謂其 “石在清風在,官清民心安”。德佑帝蕭桓聞之,親往都察院觀石,見謝淵正躬身擦拭石上積雪,笑問:“五年清風,何以得此民心?” 謝淵答曰:“非臣之功,乃國法之威,民心之向,臣不過是守著規矩,不讓清風被塵泥所掩。”
五年風霜御史袍,冰心一片對同僚。
官衙門前清風起,百姓心中公道高。
石上無名名自在,匾中多譽譽同昭。
莫言孤影難撐世,總有丹心照九霄。
京師大雪初霽,陽光透過雲層灑下,將都察院門前的 “清風石” 照得通體透亮。左都御史謝淵穿著件半舊的青布官袍,正拿著麻布躬身擦拭石上的積雪,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摸一件稀世珍寶。石上 “謝青天” 三個大字經過雪水浸潤,愈發清晰,每一筆都透著百姓的心意。
“大人,天這麼冷,讓小的來吧。” 書吏老王端著一盆溫水過來,見謝淵的手指凍得通紅,心疼道。謝淵直起身,呵了呵凍僵的手,笑道:“沒事,這點雪算什麼。這石頭啊,得常擦,不然被灰塵蓋了,清風就透不出來了。” 他望著石頭,眼中帶著溫和的笑意,“你看這石縫裡的草,去年冬天我以為它凍死了,開春竟又冒出綠芽,多有生機。”
老王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青石縫裡果然鑽出幾株青草,在寒風中微微搖曳,透著一股頑強的生命力。“這都是託大人的福,這五年咱們都察院風氣變了,百姓才敢這麼親近咱們。” 老王感慨道。五年前謝淵剛任左都御史時,都察院可不是這樣 —— 那時的御史巡按,不少人藉著巡查之名勒索地方,案卷積壓如山,百姓告狀無門,衙門前冷冷清清,連乞丐都不願靠近。
謝淵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悠遠的回憶,彷彿又站回了五年前那個暮春的清晨。他剛卸任湖廣巡按,捧著都察院左都御史的任命文書,推開衙署那扇沉重的朱漆大門時,迎面而來的不是官署應有的肅靜,而是一股陳腐的黴味。抬頭望去,“都察院” 三個鎏金大字的匾額上積著半寸厚的灰塵,蛛網盤踞在匾額邊緣,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將陽光都擋在了門外。
院內的青石板路坑窪不平,長著半尺高的雜草,幾隻麻雀在草叢裡啄食,見了人也不躲閃,反倒歪著頭打量 —— 顯然這裡早已鮮有人來。正堂裡更是冷清,幾個御史或歪在椅上翻看古玩畫冊,或聚在角落低聲談論新近的字畫拍賣,案頭的卷宗堆得比硯臺還高,紙頁泛黃發脆,邊角都捲了起來,顯然是擱了許久無人問津。
“謝大人,您可算來了。” 一個鬚髮花白的老御史湊上前來,他是都察院的老人,姓周,因曾彈劾權貴被邊緣化多年。老御史拉著謝淵走到廊下,壓低聲音,語氣裡滿是擔憂:“大人初來乍到,有些話老臣不得不說。這都察院啊,早就成了擺設,上頭有鎮刑司壓著,下頭有魏大人的門生盯著,誰要是真敢較真查案,準沒好果子吃。” 他指了指西角的空房,“前任左都御史就是因為查了鎮刑司私放死囚的案子,不到半年就被安了個‘辦事不力’的罪名,貶去了雲南煙瘴之地。” 老御史嘆了口氣,渾濁的眼睛裡滿是無奈,“大人,水太深,咱們睜隻眼閉隻眼,混個平安就好。”
謝淵望著正堂裡那些散漫的同僚,又看了看案頭堆積的卷宗 —— 那些卷宗裡藏著多少百姓的冤屈?他握緊了拳,指節泛白:“周御史,都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