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大吳會典?碑碣志》載:"凡官署立碑,必合陰陽之數,碑額刻獬豸,碑陰錄民瘼,工匠具名於側,以示律法昭昭,民志難違。" 永熙三年孟冬,工部衙署的寒梅樹下,磚模成碑映落英繽紛,舊朝笏板凝二十年血痕。當王冕 "清香散作春" 的墨梅詩魂照臨塵世,且看這一闕凜冽如何讓磚模堆成寒梅瓣,使斷笏凝作照妖鏡,在梅香與血痕交織處,見證匠人骨血終成青史丹青。
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里春
永熙三年十月十四,卯時初刻。工部衙署的朱漆大門洞開,八株老梅的落英鋪滿青磚,三千匠人捧著磚模列隊而入,模底 "冤" 字與 "謝" 字在晨露中泛著微光。謝淵的皂靴碾過梅瓣,腰間玉佩與父親舊笏相撞,發出清越的響聲 —— 那是泰昌帝親賜的寒梅笏,板頭缺角處的血痕,在梅香中愈發鮮明。
"謝大人,匠人碑成了!" 老瓦作陳大柱的喊聲驚飛枝上寒鴉,百具磚模堆疊的碑形映著初升的太陽,碑頂端放著謝承宗的舊朝笏,笏板裂痕間嵌著的磚窯紅土,與李邦彥密室銀錠的土鏽、越商密信的火漆印分毫不差。
謝淵的指尖撫過笏板裂痕,二十年前的金鑾殿場景如在眼前:父親緊握此笏痛陳磚窯弊案,笏板被襄王黨羽擊斷的瞬間,濺出的鮮血在殿磚上烙下寒梅形狀。"不是磕碰," 他的聲音混著梅香,"是他們害怕笏板上的 ' 匠人按名領糧 ' 條陳,會斷了私軍的糧道。"
陳大柱呈上刻著匠人姓名的磚模,每個模底都嵌著細小的弩箭刻痕:"俺們在磚模刻下自己的名字,就像當年令尊要在糧袋上刻名一樣。" 他忽然掀開磚模,底層刻著的北斗紋缺角,恰與謝淵玉佩的寒梅紋合為一體,"如今每塊磚模都是一片寒梅瓣,聚起來就是照破貪腐的春光。"
戶部司員抱著鎏金銅匣闖入:"大人,越州港查獲的兵器箱裡,發現刻著匠人姓名的弩機!" 銅匣開啟時,弩箭尾翼的寒梅紋與磚模暗紋共振,箭桿 "丙巳 - 01" 的編號,正是陳大柱父親陳六的匠人印記。
片尾:
辰時初刻,乾清宮的鐘磬聲中,永熙帝的硃筆在《立碑詔》上落下最後一筆:"著將《漕運改良條陳》刻石立碑於午門,碑陰錄三百二十匠人名號,永垂不朽。" 他望向謝淵手中的斷笏,"此笏缺角,便是大吳律法的醒木。"
謝淵跪在丹墀下,望著案頭新刻的碑額獬豸紋 —— 獬豸獨角所指方向,正是蕭氏官窯的丙巳位磚窯。當匠人代表將磚模嵌入碑基,模底的北斗紋與碑額獬豸的眼睛重合,彷彿律法之神終於睜開了洞察貪腐的雙眼。
巳時初刻,工部衙署的寒梅樹突然綻放新枝,一片梅瓣落在謝承宗舊笏的缺角處,恰如二十年前那滴未乾的血珠。謝淵忽然明白,父親當年折斷的不是笏板,是貪腐者的脊樑;匠人堆起的不是磚模,是用骨血凝成的寒梅魂。當永熙帝的聖旨化作工匠手中的鏨子,那些在磚窯中消逝的姓名,終將在律法的碑銘裡,迎來永遠的春天。
未時初刻,值房內的《吳律?修訂版》正在校對,"匠人按名領糧法" 的條款旁,新刻的碑銘拓片泛著墨香。謝淵望著拓片上的匠人編號,忽然想起陳然的 "血寫的事實"—— 這些用斷指刻在磚模上的名字,這些用骨血凝成的寒梅瓣,終將在歷史的長風中,散作乾坤萬里春,讓所有的貪腐,都在這凜冽的梅香中,無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