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大吳會典?窯冶通考》載:"蕭氏官窯,元興朝所立,磚紋有北斗暗記,非欽定不得擅啟。" 永熙三年秋,謝淵入廢窯而尋殘圖,拼密約以現真容,見北斗陣覆襄王封地,陣眼處弩箭成山,白骨相望。當王維筆下的大漠孤煙升起於吳地窯場,且看這一幅殘圖如何勾連天地人三才,讓匠人骨血凝就的北斗紋,終成懸於貪腐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永熙三年九月廿一,申時初刻。蕭氏官窯的廢窯群在秋風中靜默,斷壁殘垣間,"丙巳位" 磚窯的匾額半懸於樑柱,被火燻黑的北斗紋缺了搖光星,恰如謝淵懷中殘圖的缺口。他踩著碎磚前行,靴底碾碎的不僅是瓦礫,還有二十年前匠人未乾的血漬。
"大人,這裡有暗格!" 書童福生的聲音從窯底傳來,手中火摺子映出磚縫間的寒梅紋暗刻。謝淵俯身撬起青磚,半幅殘圖從積灰中浮現,絹角的泰昌帝暗紋與父親的硃砂指印清晰可見 —— 正是二十年前父親血諫時失落的半幅《官窯佈防圖》。
夕陽從窯頂破洞斜照而入,謝淵將殘圖與殘頁、磚模、《襄王密約》重疊,褪色的墨線在夕照中逐漸顯形:北斗七星的星芒覆蓋整個襄王封地,搖光星位正是丙巳位磚窯,而天樞星直指太府寺右曹。
"三百二十支弩箭,對應三百二十個匠人。" 謝淵的指尖劃過圖上密點,每個標記都刻著 "丙巳 - xx" 的編號,與骸骨牆的掌心刻痕、弩箭桿的刻字完全吻合,"十萬支穿雲弩藏於地道,弩機編號連起來,便是蕭氏官窯的磚窯分佈圖......"
福生忽然指著圖中暗線:"大人,這些星芒與越州港的水路、襄王別苑的地道重合!" 他展開《匠人秘要》,"泰昌帝的 ' 寒梅七式 ' 果然對應北斗七星,每座磚模都是陣眼......"
謝淵的喉間發緊,想起陳大柱帶來的磚模,模底 "冤" 字此刻正與圖中丙巳位重合。當他將青銅鑰匙插入磚窯暗格,機關啟動的剎那,地道門緩緩開啟,弩箭的冷光映出洞壁上的血字:"元興十七年冬,匠人三百二十名,鑄箭畢,封於窯。"
片尾
酉時初刻,太府寺後堂的燭火在秋風中搖曳,王崇年盯著牆上的北斗陣圖,指尖在 "丙巳位" 留下深深掐痕。案頭的《兵器轉運單》早已被冷汗浸透,末頁 "十萬支弩箭就緒" 的批註,此刻看來竟像索命符。
"大人,玄夜衛已封鎖蕭氏官窯......" 心腹的聲音帶著顫音。王崇年忽然想起元興帝親賜磚模的場景,那時的北斗紋象徵皇權特許,如今卻成了謝淵手中的罪證。他望著銀魚牌上的缺角,終於明白,二十年前埋下的不是磚模,而是自己的催命符。
戌時初刻,蕭氏官窯的地道內,謝淵用火摺子照亮堆積如山的弩箭,每支箭桿的 "丙巳 - xx" 編號都在訴說一個匠人生命的終結。當他發現某支弩箭尾翼嵌著半片寒梅銀鐲,突然想起陳大柱的話:"每支箭都是匠人拿命換的......"
亥時初刻,值房內的輿圖上,北斗陣的星芒與證據鏈完美重合。謝淵望著父親殘圖上未竟的 "清君側" 三字,此刻終於補全。他忽然想起王維的 "長河落日",這輪落日不是終結,而是照破貪腐的開端 —— 當北斗陣顯形,當匠人骨歸位,二十年來的血債,終將在律法的長河中,得到最後的清算。
子時初刻,玄夜衛的加急密報送至,附頁夾著地道深處的拓片:"磚窯石壁刻字 —— 泰昌帝萬歲。" 謝淵摸著拓片上的刻痕,那是匠人臨死前的絕筆。他知道,這場始於殘頁的夜訪,終於在北斗陣顯形時,讓所有的血淚與密語,都找到了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