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資治通鑑》雲:"天下之權,惟皇上可以操之;天下之事,惟皇上可以斷之。" 當謝淵策論經通政司遞入禁中,大吳朝堂便如沸鼎投薪,正邪之爭、制度之辨此起彼伏。泰昌朝的海塘舊案、元興年的私兵密約,俱在言官彈劾與閣臣辯護間浮出水面。且看金鑾殿上,帝王如何權衡利弊,清流怎樣力挽狂瀾,佞臣又將使出何等陰招。
伏清白以死直兮,固前聖之所厚
永熙二年九月初九,卯時正刻。奉天殿內鐘鼓齊鳴,三十六名玄夜衛按刀而立,殿角銅鶴香爐飄出的龍涎香,混著言官手中彈劾奏章的墨香,在晨霧中交織。永熙帝蕭睿輕撫御案上的《工部革新十策》抄本,目光掠過 "太府寺右曹郎中王崇年主理" 的硃批,指尖在泰昌帝蕭震的遺詔上停頓 —— 那捲明黃緞子上,"清丈天下窯口" 的御筆硃批已泛黃。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司禮監掌印太監王承恩的唱喏聲未落,刑部尚書周勉已出列,手中捧著封緘的《物料實耗單》:"陛下,謝淵所上策論,實乃二十年前泰昌朝海塘案的鐵證!" 他展開泛黃的絹帛,"元興十七年海塘工程,太府寺採辦石料浮冒銀兩萬三千兩,此單上‘蕭氏官窯’的進貨款,最終都匯入了越州‘鴻遠號’錢莊......"
"周大人慎言!" 太府寺卿王崇年搶步而出,腰間九環玉帶撞擊發出清響,"此等陳年舊賬,怎可與當今國策混為一談?謝淵不過區區觀政進士,竟敢妄議中樞,分明是 ——" 他忽然瞥見御案上的策論副本,故意提高聲音,"分明是借清查之名,行攻訐之實!"
左都御史陸廷玉按劍上前,手中《大吳律》翻動如飛:"律載‘諸司官署貪墨銀十兩以上,連坐三班主吏’,王大人掌管太府寺十年,工食銀剋扣累計百萬兩,竟說他人攻訐?" 他指向王崇年袖中的龍涎香,"此香乃越州貢品,全大吳唯有當年參與‘激變商民案’的三位大臣用過,王大人難道要否認與越商的勾結?"
殿內譁然。永熙帝的目光掃過王崇年驟然僵硬的背影,想起上個月收到的密摺 —— 揚州衛指揮使奏報,蕭氏官窯地窖發現越州弩箭,箭桿刻著 "元興二十年造"。他忽然開口:"謝淵何在?"
謝淵從班末趨前,衣袂間還帶著昨夜整理證據時沾染的墨跡。他抬頭望見御案上父親遺留的漕運圖,圖角 "蕭氏官窯等於越商中轉站" 的密注在晨光中若隱若現,定了定神朗聲道:"陛下,臣策論所陳,非為一己之私,實乃為大吳百萬工匠請命。太府寺借‘物料折耗’之名,行中飽私囊之實,二十年來竟讓越商透過‘蕭氏官窯’轉運私鹽......"
"住口!" 禮部侍郎張恪突然出列,手中捧著偽造的《越商密約》,"啟稟陛下,臣查獲謝淵與越商往來密信,其策論中‘工食銀十扣其七’之語,實則是為越州籌措軍餉!" 他展開錦緞,紋跡與謝淵的落款墨痕刻意重疊,"此等通敵之舉,若不嚴懲,何以安天下?"
永熙帝盯著密約上的蟠龍印,忽然想起三年前越州來使曾進獻同款錦緞,而張恪的岳父正是越商首領。他轉向謝淵:"謝卿可認得此印?"
"陛下明鑑," 謝淵從袖中取出半塊海塘磚,磚底 "蕭" 字與《實耗單》上的官窯印記嚴絲合縫,"此等栽贓手法,與二十年前構陷臣父如出一轍。當年他們在商民訴狀中夾帶私鹽,如今又在密約裡偽造印信,所圖者,不過是掩蓋太府寺與襄王黨借官窯走私的真相!"
殿外忽有雷聲隱隱。王崇年望著謝淵手中的磚,想起昨夜揚州傳來的急報:蕭氏官窯地窖的弩箭已被轉移,地窖石壁上刻著 "元興二十年,王崇年親押" 的字樣。他忽然福至心靈,跪倒叩首:"陛下,謝淵此舉分明是挑撥皇室宗親!蕭氏官窯乃襄王封地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