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瑤撇了他一眼,沉默片刻,才輕輕將手搭在他的胳膊上。

兩人撐著同一把傘,依偎著離開。

下人們習以為常地處理好一片狼藉的庭院,然後默默地散去。

一時間,庭院恢復孤寂,唯有雨聲與雷聲交加。

跪在血水中的趙玖鳶,久久回不過神。手指緊緊抓住溼透的裙襬,攥得骨節發白。

她知道柳枝懷了誰的孩子,可是她不能說。

一切要從四年前說起,那時玄瑤招了幾位男子入府。

那些男子表面是公主的幕僚,可背地裡,其實是以色侍人的男寵。

近兩年,那些男寵得到了公主的偏愛,膽子也逐漸大了起來,私下總是對府上的婢女動手動腳。

半年前,有兩個婢女不慎懷上了幕僚的孩子,又因為孕吐厲害,而被人揭發出來。

那兩個婢女也是同柳枝一樣的下場,因為不敢說出始作俑者,而丟了性命。

柳枝性子軟,長得又靈動可愛,趙玖鳶擔心她也會被那幾個不懷好意的幕僚盯上。

她提醒過柳枝要提防。

可是,提醒又有什麼用呢?

那幾個幕僚曾經警告過下人和婢女,若是有誰敢向公主告密,就會派人殺了他們的家人。

所以,縱使府中下人都知道是誰玷汙了柳枝,卻是誰也無法替她說出真相來。

說到底,奴婢的命,從來不掌握在自己手裡。

雨水漸漸抹掉了柳枝殘留的痕跡。趙玖鳶終於撐著虛弱的身子站起來,狼狽地回到自己屋中。

柳枝沒了,一切都發生得如此突然,她依舊有些恍惚。

這陰冷之氣彷彿侵蝕了她的骨髓,讓她混身乏力。

趙玖鳶脫掉髒汙的外衣,想要換身衣裳。

卻沒想到,房門突然被人開啟。

“小,鳶,兒。”

閃電劃破天空,鄒文初的臉驟然出現在房門口。

趙玖鳶嚇了一跳,連忙抓起外衣擋住身體。

“鄒公子,有事嗎?”

他不是去伺候公主了?為什麼突然出現在這裡?

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小鳶兒,今日瞧見你,發覺你憔悴了許多。”鄒文初關上房門,朝她逼近。

“是公主府的伙食不好,委屈了你嗎?”

趙玖鳶連連後退,直到後背抵上冰冷的牆面,退無可退。

“鄒公子,這是婢女的寢屋,公子不該進來。”她冷聲提醒。

不想激怒他,也不想與之糾纏。

可他卻依舊恬不知恥地湊上前。

鄒文初摸了一把她露在外面的手:“你的手好涼,來,讓我好好給你暖暖身子。”

說著,就朝她的衣領伸出手來。

趙玖鳶頓時一股寒意從手蔓延到全身。

柳枝懷的就是他的孩子!

可方才他不但不為柳枝說隻言片語,還落井下石!

此刻柳枝不知葬身何處,他就跑來尋找新的目標,他究竟還有沒有人性?!

恨意逐漸吞噬了理智,她不會再讓他得逞!

趙玖鳶憤怒地推開他,猛地拔下發間的蘭花髮簪,抵在自己脖間。

“鄒公子自重!”她聲嘶力竭。

鄒文初被她眼底的兇狠嚇得手一頓。

雖然她用簪子抵住的是她的脖子,可彷彿只要他再上前一步,她便要和他拼個魚死網破。

他只是來找樂子的,不是來找晦氣的。

然而,他也不想就這麼輕易退卻。

只是被威脅一下便作罷,若是被其他幕僚知道了,恐怕會很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