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與我說說話的謝禮。
我知陪著我說話是耽擱了王大郎君你做活了,這些,”李世陽把那一把十來個銅板都推到了王大身前,“還請王大郎君務必收下。
我不過就是有幾句話想要問問你,問完我就走。”
王大扛一天的大包,也不過才能掙幾十個銅板而已。
李世陽給的這十幾個銅板,就要頂上王大幹大半個時辰的活了。
看在錢的份兒上,王大就還是坐下了,他滿飲了李世陽為他倒下的那大碗茶,這意思就是同意了李世陽所說。
如此,李世陽就開了口:“王二狗真的死了?
什麼時候死的?怎麼死的?
你為什麼沒有因為王二狗的死而傷心難過?也沒有找去縣衙詢問?”
王大抬頭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子李世陽的臉,見李世陽真的是一臉的認真,他就問:“郎君不是俺們三山縣人吧?”
李世陽愣了一下,有些不解,“這與我的問題有關?”
“哈哈,”王大竟是笑了兩聲兒出來,“看來,郎君不是俺們當地人。
郎君定是外地來的。
郎君若是三山縣人,哪裡能不知道二狗子他乾的那些事兒?
俺阿爹當年為了給被二狗子偷看人家家婦人洗澡的事兒賠罪,讓人家不要去報官,生生的把家裡的地給賣了一半去,用賣地的錢給人賠了罪;
後頭,阿爹去通河道的時候摔了一跤,家裡的另一半地就也賣了,是為了給阿爹瞧病。
好不容易俺大了,能給人幹活了,俺一個銅板一個銅板的攢著給自己娶了婆娘,二狗子竟是敢對俺的婆娘口花花,俺狠狠的打了他一頓,逼著阿爹阿孃分了家,帶著婆娘搬出了家。
郎君,你猜後來怎麼著了?”
雖然王大的嘴角是上揚的,他是笑著的,可李世陽看著王大的眼睛,他知道王大心裡那是要多悲傷就有多悲傷。
李世陽不接話也沒關係,王大自己個兒就繼續說了下去。
“他對人家有了身孕的婦人動了手,那婦人嚇得動了胎氣,差點兒就死了!
人家帶著族人拿著棍棒找去了家裡,阿爹給二狗子擋了一棒子,阿孃為了讓二狗子跑,自己個兒摔在了門檻上。
哈哈,郎君,俺爹孃為了二狗子,死了,都死了。”
王大這話是笑著說的,可他眼中這會子已經是滿含眼淚了。
本就曬得面板黝黑的漢子,這會子上半張臉是哭著的,下半張臉又是笑著的,如此匯聚在一張臉上,讓人看得心裡十分不是滋味兒。
王大低下頭去,粗糙的手掌在眼皮子上搓巴了兩下子,抹去了那一點子淚。
再抬起頭來的王大眼中已經不起波瀾,他自己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大碗去。
提溜著壺,感受到已經是沒什麼重量的了,這一整壺粗茶也差不多都喝盡了,王大就轉過頭去對著面無表情的李世陽說:“二狗子被送回來的時候,確實有人去俺家告訴了俺;
俺也問了,說是有醫師給瞧病,死不了的,俺就沒管。
後來是去敲門送藥的醫堂藥童見敲門無人應聲就喊叫了起來,隔壁周叔就翻了牆進屋裡去看,才知道二狗子死了。
俺不知道他咋死的,大概是傷太重吧。
俺不生氣,也不傷心,俺爹孃為了他都死了,他還對不起俺婆娘,他死了,俺傷心幹啥?
至於他咋受得傷?
俺猜該是又欺負了誰家婦人被打了吧?
只不過這次打得狠了,他沒挺住,這才死了的。
死了好,死了好啊,死了就清淨了,俺爹孃在地底下也等著他呢,他們一家三口終於能團聚了,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