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智超在招待所裡,思緒萬千,外面的世界,卻早已因他而天翻地覆。

遠在千里之外的北大荒墾區,黑土地一望無際,某一個軋鋼廠內。

初春的寒風依舊凜冽,刮在臉上像刀子割。

劉光天裹緊身上那件打著補丁的舊棉襖,哈出一口白氣,使勁搓凍得通紅且佈滿裂口的雙手。

腳下的黑土剛剛開始解凍,踩上去鬆軟泥濘,預示著新一年的春耕即將開始。

“哥,你說這鬼天氣啥時候能真正暖和起來?這裡可比四九城冷多啊。”劉光福坐在機器旁邊,從懷裡掏出半個冰涼的窩窩頭,卻也啃得津津有味。

他看著屋子外的天氣嘆氣:“不過說真的,哥,來了這兒,雖然苦是苦了點,但心裡踏實。憑咱哥倆在軋鋼廠學的那點手藝,在這兒還真吃得開。你看那幫新來的愣頭青,連個鐵棒都磨不明白,還得靠咱指點。昨天機械部的老王還誇我呢,說我這鉗工手藝又有長進,再過倆月,沒準真能給咱提個小組長乾乾,到時候咱哥倆也能多分點嚼穀。”

劉光天露出一絲苦澀的笑意:“行了行了,尾巴別翹那麼高。能混口飯吃,不受人白眼,就不錯了。想當初在四合院,天天挨皮鞭子,又還要被人捅後面。”

他語氣低沉些,“在這兒,雖然累,但至少沒人算計我們。咱們憑力氣吃飯,睡得也安穩。”

劉光福嘿嘿一笑,撓撓頭:“也是。哥,你說咱媽現在咋樣了?算算日子,也快開春,不知道家裡什麼情況。”

劉光天沉默起來,眼神有些複雜,望向京城的方向,目光悠遠:“咱爹那脾氣……唉,但願他別再瞎折騰,安分守己比啥都強。至於媽,估計還是老樣子,三天不罵人,她能憋出病來。”他嘆了口氣,“只盼著他們平平安安的,別出什麼岔子就好。”

哥倆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對未來的些許期盼和對家人的淡淡思念,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不多時,幾個穿著筆挺公安制服和軍裝的人,個個面容冷峻,眼神銳利,腰間的槍套在陽光下反射著冰冷的光芒。

他們一進來車間,一股肅殺之氣便瀰漫開來。

“劉光天,劉光福!”一個領頭的公安幹部,國字臉,目光如電,高聲喊道。

劉家兄弟倆心裡猛地“咯噔”一下,如同被冰水澆頭,剛剛還輕鬆的臉色瞬間煞白,面面相覷,均從對方眼中看到驚恐與不解。

在這北大荒,他們自問一向老實本分,從未惹是生非,怎麼會突然有公安和軍人找上門來?

“同志,我們……我們就是,請問……有啥事嗎?”劉光天畢竟年長几歲,強壓下心中的慌亂,壯著膽子迎上去。

“跟我們走一趟!”那公安幹部的語氣冰冷,不帶絲毫感情。

他身後兩個身材高大的民兵已經上前,一左一右,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姿態“請”住他們兄弟倆的胳膊。

“哎,同志,這是幹啥呀?我們犯啥事?有話好好說啊!”劉光福徹底急。

他想掙扎,卻被民兵的鐵鉗般的大手死死按住。

“少廢話!到了地方,你們自然就知道!配合調查是每個公民應盡的義務!”

哥倆就這樣稀裡糊塗,滿心恐懼地被推搡著塞進吉普車。

車子隨即掉頭,引擎再次咆哮,朝著總部的方向疾馳而去,留下身後一片驚愕和議論紛紛的農墾隊員。

一路上,車內氣氛壓抑得讓人窒息。劉光天和劉光福惴惴不安,腦子裡如同放電影般把這些年在北大荒的所作所為過一遍又一遍,卻怎麼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在哪裡得罪組織,犯下需要如此大動干戈的過錯。

“哥,你說……是不是因為上次機械部倉庫丟個扳手的事兒啊?可那真不是我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