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咣噹咣噹”地啟動,車輪碾過鐵軌的聲音沉重而富有節奏。

何雨水靠在冰冷的車窗上,看著窗外飛速倒退的景物,心中百感交集。

那個讓她感到窒息的四合院,那個不成器的哥哥,那些冷漠或算計的鄰居……一切都漸漸遠去。

她真的離開了嗎?未來會是什麼樣子?

她不知道,但她知道,黃智超是她此刻唯一的浮木。

與此同時,黃智超也辦妥所有手續,拿著部裡特批的公函和介紹信,光明正大地登上另一趟前往鵬城的火車。

他的理由很充分:代表部裡和廠子,前往鵬城與港商接洽,緊急解決進口精密裝置的技術故障問題,並洽談後續重要零部件的採購合作。一切都顯得那麼合情合理,天衣無縫。

幾天後,鵬城。

這個後世燈火輝煌、引領時代浪潮的一線大都市,此刻還只是南海邊陲一個塵土飛揚、略顯荒涼的小漁村,空氣中瀰漫著海腥味和建設初期的躁動。

黃智超先在一家不起眼的招待所安頓下來,然後才不慌不忙地去見那個電話裡聯絡的接頭人。

“超哥,一切都安排妥當了。”接頭人是個面板黝黑,身材精壯的漢子,一口帶著濃重口音的廣式普通話,“船老大今晚就有船過去,不過氣象預報說,今晚風浪可能會有點大。”

“風浪大點沒事,安全第一。”黃智超遞過去一個厚實的信封,“這是給兄弟們的茶水錢,辛苦。我那個妹子,你找個最妥當、最靠譜的人送過去,讓她先在安全的地方住下,一切用度從這裡出,別虧待她。”

“超哥您就放一百二十個心!保證給您辦得妥妥當當的!”漢子拍著胸脯保證。

當晚,夜黑風高,烏雲密佈,海面上波濤洶湧。

何雨水被一個沉默寡言、面板黝黑的漁民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踏上一條晃晃悠悠的小舢板。

冰冷的海風夾雜著鹹腥的溼氣,吹得她瑟瑟發抖,單薄的衣衫根本無法抵禦這深夜的寒意。

小船在漆黑的浪濤中劇烈顛簸起伏,每一次被拋起又落下,都讓她感覺五臟六腑都要被顛出來。

她緊緊抓著粗糙的船舷,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胃裡翻江倒海,強忍著才沒有吐出來。

不知在黑暗和顛簸中煎熬多久,久到她幾乎要麻木絕望。

就在這時,遠處的海平面上,漸漸出現了一片璀璨的、連綿不絕的燈火,像是黑夜中突然綻放的星河,如夢似幻,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喏,小妹,前面就是港島。”一直沉默的漁民指著那片繁華的燈光。

何雨水痴痴地望著那片燈火,那是在京城從未見過的繁華景象。

淚水再次模糊了她的雙眼,這一次,卻混雜著激動、迷茫、恐懼和一絲微弱的新生希望。

這就是港島?那個智超哥口中的地方?她未來的命運,會在這裡發生怎樣的改變?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想。

幾乎在何雨水在某個不為人知的碼頭,顫抖著雙腿踏上港島堅實土地的同時,黃智超也從容地坐上一輛前往羅湖口岸的吉普車。

他手持正規的批文和通行證件,過關手續自然是一路綠燈,無人敢有絲毫怠慢。

站在夕陽餘暉下的羅湖橋頭,黃智超望著鐵橋對面那個既熟悉又陌生的世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他深吸一口氣,彷彿能聞到對面飄來的、帶著鹹溼海風味道的、自由而躁動的空氣,那是屬於另一個時代的脈搏。

“曉娥,倩倩,我來了。”他在心裡默唸一句

黃智超甫一踏出羅湖口岸,一股與內地截然不同的溼熱空氣夾雜著鹹腥的海風撲面而來,帶著一種令人躁動的自由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