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透亮的燈光下,凌亂的黑髮在他深邃的眉宇間落下小片的陰影。
他亦然如初見時那般精緻好看,簡直不像個人,而像是墜落入凡間憐憫眾生的神明,溫和又沾染著生氣。
那雙如月光半溫柔的眼睛緊閉著,她好怕它再也睜不開。
雲軟枝想開啟門進去。
身邊圍著的警官立馬攔住了她,雙眉緊皺,“女士,你不能進去。”
雲軟枝只能靠在門邊上,目不轉睛地盯著裴時,好像用目光陪著他,能讓他的痛苦減緩。
這是她年少時最喜歡的作家,本該是個驚才豔豔的人,過著最耀眼的人生。
可身邊那些離他血緣最近的人,都把他死死的拖著,要把他從這個世界拖到地獄裡去。
太荒唐了。
然而云軟枝也知道,命運它又發生了變化,前世的裴時從沒有爆出過這樣的新聞。
接下來的人生會有怎麼樣的轉折,她不明白。
從白晝到黑夜,雲軟枝就這麼坐在病房前,裴時沒有醒來。
她不打算回家,在隔壁病房要了一張床位,偶爾看見醫生們進進出出,她總要跑出來看看裴時的情況。
醫生說病人暫時已經脫離危險了,雲軟枝心就放下。
醫生說裴時右手手筋被挑斷了,可以修復,但以後估計也不能做什麼重物了。
雲軟枝的心臟又這麼被提起來。
兩天的時間,裴時依舊沒有醒來。
倒是裴時的心理醫生方醫生來了,來的時候面色不太好看,被警察帶過來,匆匆看了裴時一眼,又被帶走。
他們談話的時候,雲軟枝沒有刻意避開。
細枝末節的談話盡收於耳。
警察的聲音很硬朗,帶著威壓,“我剛剛問了人,你給裴時做治療的時候,他才不過十幾歲,據你的瞭解,他有沒有可能做出這樣的事情,畢竟我們這邊只收到了證據,其它的還需要你輔助我們問出來。
方醫生語氣聽不出來什麼,“我做不了什麼,這小子絕對沒有主動犯罪傾向,他是有厭世和複雜型創傷後應激障礙,但沒有一條資料說過他有傷害世界或者暴力傾向,他本身是個很不錯的人,或許你們應該等他醒了再問問事情的經過。”
警察被拒絕也很為難,“可聽他周圍的鄰居說,他是個很怪的人,且患有精神疾病,他是否會因為這個原因自暴自棄,然後形成反面社會人格。”
“不可能的。”方醫生嘆了口氣,“一會兒我會把他的就診記錄整理出來帶過來,但是我以我專業性保證,我從業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接診這樣溫和有禮的病患。他絕對沒有危害人的傾向,相反,他對這個世界始終持有敬意,只不過世界推開他太久了,所以他不善於與世界交流,至於反面社會人格,完全是瞎說。”
世人從喜歡把格格不入的人群妖魔化,因為陌生放大了心中的恐懼。
這是所有人都沒想到的答案。
最後,方醫生走之前,插兜又說了一句:“他情況很特殊,也許是原生家庭不好,又遭遇了那樣慘痛的事情,性格里始終帶有一些厭世的,但他絕無可能主動傷害任何人,若是說他傷害自己倒是非常有可能,他的人格里曾還有一向自我厭惡感,而且,他是個智商很高的人,如果做參與了那種事情,就絕對不可能讓自己淪落到這個地步。”
是的,如果裴時想要做那些事情,何必還要交出證據,從證據和那群黑礦集團關係人的筆錄中,都曾經說過,這個男人曾經在組織裡爬到過很高的地方,這不僅僅只是因為心思甄宓了,眼下卻把整個組織都全賣了,到底是突然的良心發現還是怎麼樣,誰也不知道。
大家都面面相覷,最後還是決定先等人醒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