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軟枝閉了閉眼睛,緊緊咬住牙關不讓自己發出哽咽。

這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與裴時感同身受了。

直面生死過後,她比原來勇敢。

她一開始就知道的。

還假設過裴時發病的樣子。

如今親眼一見,她就知道自己徹底沒有顧慮了。

她喜歡裴時,並且生病的裴時她也喜歡。

甚至除了滿腔肺腑的喜歡外,就只剩下無處宣洩的心疼這一種情緒,疼的讓人心焦。

眼下,雲軟枝把裴時的雙手握在自己軟和的手心裡,按照心理課程上講的,沒有說話刺激他,而是靜靜地陪他坐著,觀察他的瞳孔。

旁邊散落著一個小藥瓶子,她看了看是鎮定丸,瓶口是敞開的,裴時應該已經吃過了,雲軟枝就沒再重複給他用藥。

時間是良醫也是庸醫。

它能把人的傷痛消除抹去,也能使人的傷口發爛化膿。

但好在,裴時應該是逐漸恢復了神智,瞳孔不再渙散,只是輕輕把眼睛閉上了,眼皮下沉的很重。

這一變化讓人驚喜。

雲軟枝握著他的手又收緊了些,小心翼翼地說道:“裴時先生,我是枝枝,我扶你去包紮好不好?”

裴時喉嚨上下滾動,鮮血順著男人精緻的五官流淌,蜿蜒到下頜。

墜在少女的手上。

浴室傳來的那一抹光打在地面反射上來。

他覺得,從未有一刻如此清晰地把兩人分割開來,像關在兩個世界裡的人。

她那邊的世界太明媚。

自己卻如滿地狼藉,甚至只能窩在黑暗裡,像沒有四肢的怪物,沒有半點力氣去安慰受驚的少女。

這樣的他,連跨過去都資格都沒有。

雲軟枝沒有等到回應,低頭看去,裴時已經睜開眼眸,眼裡的絕望要把她淹沒,他抬手點在她的鼻尖上,還是那樣的溫和,“小軟枝,嚇到了對嗎?回家吧,別在這看著。”

別在這看著他狼狽而又無力改變,像個懦弱的廢物。

裴時的呼吸一下比一下重。

沒有說出別的話來。

雲軟枝抿了抿嘴唇,她知道自己無法把裴時一個人扔在這片狼藉之中,乾脆小跑拿來了醫療箱,任憑他不動,一點一點給他包紮著傷口。

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男人也毫無抵抗之力。

臉上的劃痕與手上的淤傷在血跡洗清後更加明顯。

她無法把此時破碎的裴時與往常裡那個肆意又溫和的大佬聯絡在一起。

她的手上沾染上了血,但她不害怕。

她只是在想,那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麼,能將一個一個如此溫和的人毀滅,讓他時至今日還困苦在煉獄之中鮮血淋漓,半點得不到救贖。

昏暗裡,靜默的洋房溫度漸漸低靡,沉寂地像裴時的世界,只有一片廢墟,看不見光,聽不見聲音。

裴時上一世,不為人知的那一生,都活得太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