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信口胡嚼!”

餘氏喝斥道,“你知不知道今天犯了什麼大錯?!郭先生是特地請來教你們德行才學的,如今你出了這麼大個醜,只怕連累得別的姑娘也成了先生眼裡素無規矩的野丫頭,白日裡你言行無狀也就饒了你,不想你死不悔改,竟膽敢還在夜裡當面衝撞起先生!你是要害得大夥兒都跟你一樣嗎?!”

燕華趴在地下,大氣兒都不敢出。

老太太指著聶氏:“你生的好女兒!”

聶氏忙地站出來跪下:“兒媳知錯……”“如今她已拜了師父,又衝撞了師父,明日便將她交給郭先生處置!從嚴處置!”

老太太敲著茶几案子,字字沉如堅石。

上元節的喜慶就在這場鬧劇中化成了飛煙,燕華口中的“翠瑩”二字像魔咒一樣催醒了埋沒某些人心中的疑惑,何府自打進京,後院裡死去的人不計其數,但沒有一個像翠瑩和甜兒一樣明知是被害死的,卻總也摸不準究竟誰是兇手。

原本隨著時日一長,這事也就過去了,可是這事突然被提起,而且又剛好發生在小跨院附近,就不得不讓人浮想聯翩了,比如說究竟燕華看見的是稻草人還是真的鬼?梅林中怎麼會有稻草人?如果早就有,為什麼下晌錢長勝家的領著那麼多人清理梅林的時候沒有發現?還有,如果真的是鬼,那麼為什麼偏偏會發生在燕華身上?如果不是鬼,那這個放稻草人在那裡的人又會是誰?後園裡頓時成了人們心中的禁地,說翠瑩有冤屈的,說小跨院不祥的,還有猜測稻草人來處的,一時說什麼的都有,就連燕華被郭遐罰跪在屋裡抄了百遍《女訓》這樣的“大事”,也在這股莫明的惶恐裡忽略了過去。

如今園子裡一到晚上,除了琉璃主僕五人,再不見半個人影。

就連馮春兒等人也找藉口相繼搬離了出去。

琉璃也顯得有些心事重重,這幾日並不怎麼多說話。

她不相信是鬼,即使翠瑩心中有冤要索報,也找不到燕華頭上,至少得先找齊氏吧?燕華說那鬼會走會動,後來卻變成稻草人,很明顯這就是有人下的陷阱。

可是設陷阱的人偏把“鬼”放在小跨院附近的梅樹下,這般計算就不得不讓人提防了。

琉璃心中有數,於是交代蕊兒幾個少出門,即便碰見了人也儘量少開口,避免是非。

蕊兒膽小,這幾日也有些魂不守舍。

雙喜倒不怕,平常人似的,只是那日說了句:“這‘鬼’倒是奇怪,不來小跨院兒索命,倒去梅樹下嚇人!”

話裡有話似的。

月桂海棠不知這些事,只隱約聽說過翠瑩甜兒之死,兩人憨厚心大,幼時也在村野裡走慣的,兩人私下議論過一番,覺得並不可怕。

這日晌午二人去大廚房拿飯,碰巧燕華的丫鬟芙蓉與臻華的丫鬟珞兒各自都領著人在前頭排隊,只得跟在後頭。

聽得珞兒與芙蓉聊天,問道:“園子裡的事情可查出來不曾?”

芙蓉抱著胳膊:“大夫人不讓往下查了,說是怕鬧得人心惶惶,這事誰鬧的大夥兒心裡頭還不跟明鏡兒似的?‘鬼’是誰屋裡的,那兒誰放稻草人又最方便,這還用得著說麼!”

月桂一想,翠瑩原先不是九姑娘屋的麼?離梅林最近的不是小跨院麼?她的意思是說稻草人是小跨院的人拿出來嚇五姑娘的?心裡就有些發急。

珞兒往月桂二人處瞟了一眼,輕笑了聲道:“那是誰放的呀?”

芙蓉看懂她眼神兒,當下揚高聲道:“還能是誰?誰跟咱們五姑娘不對付就是誰唄!除了住園子裡的,別人也不可能扛那麼大個假人去園子裡嚇唬姑娘吧?婆子媳婦們不敢吧?大夫人是心善不讓往下查,要是再查,擔保弄得她連後園子裡都住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