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稹翻來覆去,睜眼熬了大半宿。

直至清晨第一縷陽光,落進窗欞。

軟榻那邊傳來細碎的動靜,傅稹閉上眼。

關門聲起,傅稹復而睜開眼。

輕盈的腳步聲,往後廚而去,似有交談聲。

傅稹起身,悄然支開窗欞,後廚的談話聲,從縫隙間傳進來。

“以後這些粗重的活,司姑娘儘管指使我和永珍來幹!你就在屋裡頭照顧好爺就成!”

和順爽朗的聲音,像一頭歡快的牛。

“爺還睡著,我正好熬些易消化的粥食,我都做慣了!”

司蘊要下藥啊,做飯這種事,怎麼能假手於人?

“和順,以後叫我司蘊就行。”

傅稹皺眉,貓著腰,從窗縫望出去,二人有說有笑,尤其司蘊那臉上的笑,溫柔似水。

和順滿臉紅紅,輕喚一聲:“司蘊。”

“爺好像睡眠很淺?”司蘊又問。

“常年行軍打仗,睡眠都淺。”

“以前爺回京,也不回國公府,常住這兒嗎?”

“是啊!自從老成國公和老夫人去世以後,爺就不怎麼願意回國公府,尤其這兩年,大夫人老跟爺提成親的事。”

“到了年紀,該成婚了,阮姑娘也大了,他拖得了,阮姑娘可拖不起!”

“誰說不是呢?”和順掃了一眼四周,低聲道,“可是……他恐女啊!別說姑娘,就是府裡的丫鬟,都沒能進他屋子,要不是病著,你估計早就被杖十,掃地出門!”

“是何緣由?莫非斷袖?”

和順剛想細細說道說道,忽然屋那頭的窗,“嘭”的一聲關上。

“是爺那屋,想必是過堂風,怕驚著了爺,和順你去看看吧?”司蘊故意支開和順。

“不用!爺也該醒了!大老爺們驚不了,沒那麼矯情!”

和順不以為意的笑,拉著司蘊一邊煮粥,一邊侃侃而談,將傅稹那一點小私密,全抖了出來。

該說的,不該說的,和順是一點不藏著掖著,絲毫沒把司蘊當外人。

傅稹氣得在屋裡直跺腳,恨不得衝出去將和順撕了。

司蘊明顯在套話,和順渾然不知,竟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軍營裡的將士,保家衛國,流血犧牲,仍大笑著喝酒吃肉,唯獨談起女人,潸然淚下。

哪個不說女人是禍水?哪個不知女人最會騙男人?哪個沒吃過女人的虧?

倏地,他想起了那個從戰場上廝殺下來的小兵,抱著敵軍將領的大腿討了賞,馬不停蹄要去求娶他的紅顏知已。

小兵說:“瑤娘命苦,爛賭的爹,重病的娘,嗷嗷待哺的弟妹,全靠她一人養著,她起早貪黑的賣豆腐,只為了給娘治病!我攢夠了錢,要娶她!”

可小兵不知,瑤孃的豆腐,並不是只賣給他一人。

賣豆腐是假,賣皮肉是真。

整個軍營裡,誰不識瑤娘豆腐的滋味,只有小兵傾盡所有,連片衣角都沒沾上。

受盡冷眼嘲笑,仍蠢到為瑤娘以下犯上,領了三十軍棍。

死時,手心還攥著準備送給瑤孃的金鐲子。

瑤娘戴著那金鐲子,夜夜縱情於聲色犬馬,連一滴淚都不曾流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