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風捲起,司蘊立在牆頭,吸入一口寒氣,攏緊了身上單薄的衣襟。

城郊比城內冷多了。

村口走入一群男人,街上的人自動為其讓道,為首的中年男子錦衣華服,大步流星,卻在瞥了一眼牆角的司蘊後,立馬頓住了腳。

“哎喲,哪來的小娘子,臉色好生蒼白,生病了嗎?”中年男子朝司蘊走過去,關切地問。

聞聲,司蘊抬眼,對上那人的眼,她恍惚間僵了一下。

有一絲不敢確定,再端詳下一秒,瞳孔收縮成針尖,呼吸在鼻腔內凝成霜刃,渾身化作淬火的刀胚,因極力剋制,保持著危險的平衡。

汪蘭德?

就是那個趁她父親參軍,不斷騷擾母親的惡霸,父親死訊傳來,母親便被強綁入汪府為妾。

害死母親,也害了她一輩子的混賬東西。

“我請娘子喝杯酒,暖暖身子?”汪蘭德色迷心竅地打量起司蘊,看她衣著,像是哪個大戶人家的丫鬟。

丫鬟好啊,他最喜歡貌美的丫鬟。

可以隨意玩弄,還不怕擔後果。

話落,汪蘭德伸手去摟司蘊,未觸及美人,手腕被人擒住,力道之大,他竟是半分也動彈不得。

“誰啊?敢壞老子的事?”

汪蘭德在這條街蠻橫慣了,有意在美人面前,展示下雄風,當即與人對打起來。

不過兩三回合,便被收拾得鼻青臉腫。

“老爺?!”身後的家丁上前攙扶。

汪蘭德看了一眼,心知自己今日帶出來的老弱病殘,根本打不過這個男人。

於是,摞下一句狠話:“臭小子,你給老子等著!”

跑了。

“國公爺,那人真是沒把你放在眼裡,欺負我就是踐踏您哪!成國公府不要臉面嗎?不能就這麼放過他!叫和順來,把他抓起來嚴刑拷打!”司蘊義憤填膺。

傅稹作了一個噓聲的手勢:“莫要生事,你再叫大聲點,今夜又要白跑一趟!”

說話間,他再端詳著司蘊,一身青色襦裙,襯得她軟弱可欺,又貌美。

他掃視一眼四周,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她,好像誰都想來調戲一番。

“你等著!”傅稹返回馬上,從馬兜裡取出一件披風,丟給司蘊。

“方才那人是汪蘭德,太子的爪牙,這裡的狄奴鬥獸場就是他的,今夜不宜暴露身份,務必藏著些!”傅稹低聲下令。

“還有不許叫我國公爺!”

司蘊穿上披風,低頭整理,脫口問道:“那叫什麼?可以叫名字嗎?”

披風繫帶系成蝴蝶結,她壞笑著問:“叫傅稹?”

月光恰巧漫過她仰起的臉,黛色遠山浸在瀲灩的水光中,襯得鼻尖一點瑩潤,似沾了蜜露的杏花蕊。

明知她存心勾引,傅稹的心還是狠狠顫了一下,他別開眼,心中默唸軍營第一百八十條守則,女人是老虎!

“不許!”傅稹板著臉說完,大步往前走,聽到身後緊隨而來的腳步聲,他輕扯嘴角,步子放慢,與她並排前行。

狄奴鬥獸場在街的盡頭,長街兩側,各式的商販,叫賣著新奇的東西。

司蘊看得目不暇接,突然髮髻一緊,她伸手摸了摸,是一支簪子。

按著指腹的凹凸感,儼然是一朵梨花銀簪。

“爺,我平日不能戴髮簪,是僭越之舉!”司蘊提醒道。

說著,她要將髮簪取下,被傅稹制止。

“無妨!你若不戴支簪子,還是一副好欺負的丫鬟相!辦正事要緊!”

為了幹活方便,司蘊素來不散發,終日挽著發,眼下將髮帶解下,換上簪子,倒像是已成婚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