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你要不要去?”

陸駿張了張口,一時無言。

殺母之仇、三十年的養育之情,若是能幾句話說明白,倒也不用糾結了。

百善孝為先。

陸駿深以為然,他孝順了三十年,有朝一日知道孝順錯了人,仇恨是真、養育也是真。

家中姐弟三個人,大姐一直在恨,她就沒有認過繼母的養恩,二弟是繼母親生的,生恩養恩明明白白,只有他夾在中間,兩邊都是懸崖。

他這些時日的內心一直很割裂,像大姐那樣對待岑氏,他做不到那麼狠絕;但像從前一樣孝順,也絕無可能。

陸駿遲疑間,聽到了陸念嘲諷的一聲笑。

笑得他天靈蓋都發麻。

“是,”陸駿深吸了一口氣,儘量穩住搖晃的心神,把話說明白了,“我知道你恨她,你恨得理所應當。

不止是她,還有岑家,這三十年裡對陸家的傷害,有母親的性命,有數不清的銀錢,這些都是你該恨她、揭穿她的理由。

你想讓父親休了她,想讓她做過的惡事大白天下,只是礙於岑太保,之前一直沒有做到。

現在岑家倒了,她沒有靠山了,她在莊子上被看管得動彈不得。

她殺害兩條人命的事,連聖上都知道,你的目的已經達成一半了,你難道不應該等父親回來嗎?

休也是父親休她,你為什麼越俎代庖、親自動手?

下休書就算了,你還、你還……

你何必呢!”

陸念又哼笑了聲,理都不理陸駿,轉身離開了窗戶邊。

陸駿說不通她,又看阿薇:“你也是,你才多大?你怎麼就……”

這個外甥女,她的手可以下廚、可以殺雞,但怎麼能……

大姐自己瘋得要命,這種事情怎麼還能讓女兒跟著一塊上?

阿薇抿了抿唇:“我也覺得母親不該動手。”

陸駿一愣,狐疑地看著她。

“應該把岑氏扭送去官府裡,讓她跪在大堂裡,由官府審問她殺人的經過,關在大牢裡等三司準了死刑,”阿薇語速放慢了,嘲諷之情溢於言表,“然後她被拖去刑場,路上被看熱鬧的百姓砸一臉的臭蛋、壞菜幫子,被人指指點點著砍頭,腦袋掉在木桶裡,血流一地,您還沒來得及去收殮,拿著饅頭的人就一擁而上去蘸血,血饅頭拿回去給人吃。”

陸駿的臉色蒼白。

不止他,其他人的臉色也難看至極。

“你願意嗎?能接受嗎?”阿薇質問著,“我母親不願意、不能接受!

被休了的侯夫人,她也曾經是侯夫人。

岑氏可以受千刀萬剮,但定西侯府的臉面不能那麼落在地上被人踩!

我母親過得再苦再難時,都沒有忘記過自己姓陸,沒有跟人低過頭,沒有被人打折過脊樑!”

所以,一身傲氣的陸念在餘家格格不入。

沒有隨波逐流,也沒有麻木不仁,她從未習過武,卻生生殺出了一條血路。

“讓岑氏死在刑場上,做不到;讓她苟延殘喘活下去,也做不到,”阿薇的眼睛不知不覺間紅了,“她只能‘病故’在莊子裡。

這種送人上路的事,三十年夫妻,外祖父不好做;母子血親,二舅舅不能做;那怎麼辦?舅舅您會做嗎?

除了我母親,還能有誰?

她心裡流的血不比誰少,她腳下踩過的刀山數不勝數!

我不陪著她,她指望您、還是指望外祖父?”

陸駿啞口無言。

道理就是這番道理,他都聽得懂,他也能理解。

疲憊和痛苦從五臟六腑裡湧出來,陸駿不禁蹲下身子去,哽咽著道:“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