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禿子在清水河邊上待了足有一個鐘頭,又手裡比比劃劃,嘴裡念念叨叨的往回走。
走到大榆樹下,馮禿子停了一會,想了一下,就又跪在大榆樹下磕起了頭。
“馮禿子!”
馮禿子聽見有人喊自己的名字,抬起頭茫然四顧,沒有人。
“一定是自己幻聽了!”馮禿子心裡面想。
“馮禿子!”
馮禿子這次聽清了,是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馮禿子又看向四周,但見四周荒草萋萋,一片寂靜,面前只有大榆樹仙,高大神秘,枝條上面綴滿榆錢,遮蔽半個天空。
“是誰?”馮禿子感覺後脊背發涼,膀胱發脹。
“你誠心拜我,反問我是誰?”
馮禿子這下聽清了,聲音正是從大榆樹身上發出,馮禿子強忍著尿意,顫抖著問道:“你,你是大榆樹仙?”
但見一陣風吹來,長滿榆錢的樹枝發出嘩嘩的響聲,似乎在回應馮禿子的猜疑。
只聽大榆樹以一種古怪的聲調繼續說道,“我見你深陷迷途,又誠心拜我,今日特來渡你。”
馮禿子似乎腦袋清明起來了,完全沒有了連日來失眠帶來的睏倦,他掐著自己顫抖的腿,問道:“大榆樹仙,謝謝您老來幫我!我為啥買彩票老是不中啊?是我算的不準嗎?”
四周安靜的似乎落針可聞,似乎在沉吟,過了半分鐘,大榆樹仙緩慢開口:“你十年潛心演算,早已窺破博彩奧秘。算的自然是準的!”
馮禿子興奮起來,他直起上半身 ,“就是嘛,我有的時候算完了,和出來的彩票號碼一對就能對上,我就說我能算準嘛!”
可隨即他的臉色暗淡,頹然坐到地上:“大榆樹仙 ,我既然算的是準的,為啥我一買就中不了呢?”
“因為你‘有智,無命,更無運’,天運有常,日月輪替,財運相合,盈缺有序,豈可巧取?”
馮禿子跪地叩頭:“大榆樹仙,請您明示!”他這是聽不懂。
大榆樹仙甕聲甕氣的繼續說道“你財星用神,不見食傷,命淺福薄,難以發財。命該如此,不應強求!望你腳踏實地,安穩度日,不要再繼續執著,以免後悔終生!”說完不再言語。
馮禿子兩眼失神,悵然若失,不知自己所處是夢境還是真實。大榆樹如同一個巨人,立在前方,注視著他,一陣晚風吹來,大榆樹發出嘩嘩的響聲。
好半天,馮禿子長嘆一聲,給大榆樹磕了三個頭,從地上爬了起來,蹣跚著回乾爹馬五爺家換褲子。他還是沒忍住。
馮禿子把溼乎乎的五十塊錢遞給馬五爺,“乾爹,這段時間讓你老人家擔心了。我以後會好好幹活,孝敬你老人家。”一番話把馬五爺說得高了興,笑得見牙不見眼。當晚睡覺,馬五爺總覺得自己的枕頭有點兒騷氣。
等確定馮禿子走,金海才從大榆樹中心鑽了出來,這不爬到樹頂根本發現不了這個足可以藏身的樹洞,金海心裡琢磨,“這王二懶是咋發現的呢?”
金海從樹杈上一點一點往下蹭,腳快捱到地了,手一滑,往下一出溜 。樹上一個丫杈掛了褲子一下,金海屁股上的紅毛褲漏了出來!這算是大榆樹仙對金海假借名義的小小懲罰!
金海從草叢裡翻出柳條,揹著就往家裡走。有柳條遮擋,加之天也黑了,倒是不用擔心出醜。
好容易走到了院子門口,一個身影突然站了起來,把金海嚇了一跳。仔細一看,竟然是馮禿子的前妻趙海霞。金海心裡納罕,今天一整天和馮禿子都結下了不解之緣。
上午打穀場聽馮禿子的故事,下午清水河邊遇到馮禿子,傍晚假冒大榆樹仙解勸馮禿子,現在門口又等著馮禿子的前妻。這真是線頭落進針眼裡——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