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機械墳場的量子墓誌銘（44:00
鏽蝕蒸汽的記憶突觸）
b12區的金屬穹頂正在滲血。
葉雲天的戰術靴碾碎結晶狀的奈米塵埃，那些泛著珍珠母光澤的顆粒剛觸碰到義肢關節，齒輪間便溢位淡粉色蒸汽——那是封存百年的母性荷爾蒙與機械潤滑油發生的鏽蝕反應。阿鏡的光學眼突然爆閃紅光，全息屏上跳出一串警告：「檢測到腦波共振頻率，與雙生花核心的情感模組匹配度87%。」
數百臺育兒機器人如石化的聖像群，合金膝蓋嵌入混凝土的裂痕裡，機械臂永遠保持著45度獻花角。他們掌心的塑膠康乃馨早已碳化，花瓣邊緣的「母親節快樂」字樣裂成鋸齒狀，唯有眼部的紅色感測器仍在整點閃爍，像被囚禁在琥珀中的遠古心跳。葉雲天蹲下身時，義肢關節發出液壓哀鳴，驚飛了一群以奈米顆粒為食的熒光甲蟲，它們翅膀上的生物電紋路，竟組成了無數個「媽媽」的全息殘像。
「這些是『母巢計劃』的遺棄品。」阿鏡的觸鬚掃過某臺機器人的後頸介面，那裡凝結著藍紫色的生物磁場結晶，「2135年首批情感模組植入實驗體，每個機器人都儲存著同一段海馬體記憶......」
全息影像突然在廢墟中炸裂開。成百上千個相同的場景同時播放：扎著雙馬尾的小女孩踮腳接過康乃馨，穿白大褂的女性指尖劃過她的髮梢——葉雲天瞳孔驟縮，那是月璃的實驗室白大褂，左胸彆著的工牌編號cn-0714，正是小夏機械首飾盒的出廠程式碼。警報聲中，畫面突然雪花紛飛，月璃的背影被氣閘門吞噬，小女孩追著關閉的艙門奔跑，辮子上的康乃馨脫落，在失重環境中旋轉成發光的漩渦，花瓣上的露珠折射出星艦外的蟹狀星雲。
「等等......」葉雲天按住阿鏡的掃描鍵，「她別花的方式不對。康乃馨應該別在左胸，象徵母親在世......」話音未落，所有機器人的頭部突然同步轉動，陶瓷眼珠發出細碎的摩擦聲，機械臂齊刷刷指向他胸前的共生藻——那些珊瑚狀的生物電路正隨著心跳發出微光，葉脈間流動的竟然是月璃實驗日誌裡記載的「記憶露水」。
記憶晶片嵌在一臺編號m-09的機器人喉管裡，表面纏繞著粉色光纖，像被凍結的臍帶。當葉雲天用鑷子夾起它時，整座墳場的奈米塵埃突然活了過來，它們在光束中聚合成月璃的半透明輪廓，只是她的眼底泛著機械特有的冷光，手指顫抖著將康乃馨別進小夏頭髮：「寶貝，媽媽明天就回來。」畫面突然扭曲，月璃的白大褂被火焰點燃，她將金屬盒塞進小夏手中，盒蓋上的cn-0714字樣正在融化：「如果媽媽沒回來，就把它種在......」
刺耳的電磁脈衝突然撕裂神經介面，葉雲天跪倒在地，看見月璃最後的實驗記錄在視網膜上燃燒：「情感調節分子的副作用已不可逆，小夏的機械義肢開始生長植物根系。但她不知道，每次注射的康乃馨露水，都含有我的端粒酶碎片......」影像在此處崩潰成資料流，唯有「共生」二字以量子態反覆重組，如同一顆不斷分裂的種子。
阿鏡的觸鬚突然刺入地面，機械墳場的混凝土下傳來蜂鳴般的共振。葉雲天這才注意到，所有機器人的掌心都有灼燒的掌紋——那是母親們撤離時用高溫焊槍留下的傷痕，試圖銷燬這段被詛咒的記憶。當第一滴鏽蝕蒸汽從他的義肢關節滴落，接觸奈米荷爾蒙的瞬間，整座墳場突然響起齒輪轉動的咔嗒聲，數百臺機器人同時抬起手臂，掌心的碳化康乃馨裂開，長出帶著金屬光澤的幼苗，根系吸收著蒸汽中的記憶碎片，花瓣上浮現出月璃與小夏的腦波波形。
「看穹頂。」阿鏡的聲音帶著電子顫音。
葉雲天抬頭，看見星艦廢墟的金屬穹頂上，奈米顆粒正在編織巨大的康乃馨全息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