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悲的囚徒。
突然，虛擬樂園的天空裂開一道縫隙，真實的雨水傾瀉而下。每一滴雨水中都映出使用者的真實面孔：有孩子在哭著找媽媽，有老人在孤獨地擦拭vr頭盔，有年輕人對著空蕩蕩的房間發呆。這些眼淚匯聚成河，沖垮了翡翠宮殿的地基，露出底下堆積如山的意識體殘骸——那些都是被她囚禁至死的"清醒者"。
"因果雨，每滴都是被你偷走的真實人生。"比丘尼合十而立，背後浮現出機械與蓮花共生的曼陀羅，"你以為給予永恆，其實是剝奪了他們經歷生老病死的權利。"
陳雨跪倒在泥濘中，虛擬身體徹底消失，只剩下意識的微光。她看見自己的資料流與因果雨融合，化作無數透明的蝴蝶，飛向現實世界的各個角落。當最後一隻蝴蝶觸碰她現實中的手指時，她感受到了二十年未曾有過的觸感——那是雨水的冰涼，是生命的真實。
"我...該怎麼彌補？"她的意識輕聲問，迴盪在虛擬與現實的交界處。
"開啟牢籠，讓光進來。"比丘尼將缽盂中的雨水灑向黑色城堡，城堡轟然倒塌，囚禁的意識體化作光點升向天空，"真正的慈悲，不是給予虛假的永恆，而是幫助他們學會在無常中堅強。"
陳雨的意識回到現實身體，她顫抖著按下維生艙的緊急停止鍵。資料線逐一脫落，藤蔓般的鏽跡中，她看見母親臨終前放在枕邊的懷錶——表蓋內側刻著"剎那即永恆"，那是她曾經嘲笑的雞湯，現在卻像陽光般刺眼。
永恆樂園的伺服器機房裡，叮叮機器人看著螢幕上的資料銳減，卻露出欣慰的機械笑容。陳雨坐在輪椅上，看著窗外真實的雨景，雨滴打在玻璃上，畫出歪歪扭扭的痕跡——那是她見過最美的圖案。
"需要幫您連線現實社交系統嗎？"叮叮遞來一個觸感手套，"有個使用者說，他已經二十年沒見過女兒的真實笑容了。"
陳雨點點頭，戴上手套的瞬間，感受到指尖傳來的溫度——那是一個小女孩的手，正隔著螢幕輕輕觸碰她。遠處，永恆樂園的廢墟上，一株真實的蒲公英正在風中搖曳，種子帶著雨水飛向遠方，那是資料永遠無法模擬的生命力。
夜幕降臨時，陳雨坐在佛寺的露臺上，看著虛擬世界的殘骸逐漸被綠色植物覆蓋。月瞳的虛擬比丘尼形象再次出現，這次她手中捧著的不是佛經，而是一本現實世界的相簿，裡面夾著陳雨與母親的最後一張合照。
"知道為什麼佛陀要講空性嗎？"月瞳輕聲說，"不是否定存在，而是讓我們懂得，真正的珍貴不在永恆裡，而在每個真實的剎那間。"
陳雨微笑著翻開相簿，母親的笑容穿透二十年的時光，與現實中的星光重疊。她終於明白，虛擬的永恆只是貪愛的幻夢，而真實的人生，哪怕充滿離別與遺憾，也是值得用心擁抱的奇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