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心涼了半截,忽而又想起賈珠給的藥,不禁自嘲一笑。

反正這樣下去也活不長了,索性死馬當活馬醫吧。

於是枯坐了一會,他便拿出那瓷瓶來,倒了藥到杯盞中。

猶豫了一下,還是寫了封安排後事的信,以防死後蟠兒壓制不住家裡,導致家業震盪。

寫完這些,瞧著天色漸明,這才端起那已經涼了的杯盞一飲而盡,徑自往床上躺下睡了。

這一覺卻是睡到日上三竿,他中途也未被咳醒,真是好久沒睡過這樣的囫圇覺了。

起來就覺得咳嗽已是好多了,肺裡的灼熱感也消散無幾,驚喜之下,不由驚訝西藥見效之快。

又想到這多虧了賈珠,昨日自己沒有把藥放在心上,這外甥一向聰明,少不得已經看出來了。

如今卻當真是藉著這藥病情好轉,還是得承人家的情,當面謝一回、送上厚禮才好。

於是忙讓人給外甥下帖子,說要請他過府一會。

薛姨媽知道丈夫近來身體不好,為了不擾著自己多是獨居書房,又聽下人說老爺似是天亮了才歇下,心疼之下也不打擾,這才一直讓丈夫睡到晌午。

又見丈夫要請自家外甥來說話,只當有什麼急事,也沒多問。

賈珠在家陪媳婦,見薛家管事急匆匆來遞帖子,心下不由一哂:“這位可算是信了.”

自己做好事,難得還有人不領情。

也不是沒想過索性撂開手去,可若這位薛姨夫死了,自己就得想辦法掌控薛家、壓制薛蟠,不能讓他給自家惹事。

可國朝規定要往上走,必得到地方任職幾年的,難道還能走哪都把那薛蟠帶著?讓別人盯著,誰能管得了這位?所以才想著對這短命的薛姨夫拉把手,索性讓他們自家人管著去吧。

可昨天看人家也不大信自己,還以為自個兒的計劃要落空,這人定是沒救了。

今天一看,卻是峰迴路轉。

賈珠心道:“看來還算上道,知道我不會害他。

不過薛姨夫這般精明,我若是什麼都不要,怕他還要起疑心,到時候便提些要求吧.”

於是賈珠收了帖子,第二日一大早就往薛家去了。

薛姨夫聽說他來了,連忙讓請人進來。

今天因著身體大有好轉,咳嗽漸愈,痰疾似乎也好些,便讓溫了壺紹興黃。

二人用過小宴,便就著菜小酌一回。

薛姨夫先是謝了一回給的藥,言語之間頗是懇切,之後就提到要答謝他。

賈珠早便料到的,也知這位姨夫答謝的心意也是真的,於是也不客氣,放下酒杯便道:“姨夫不是外人,我便實話實說了,外甥是想替榮國府賈家跟您做樁生意。

賈家這些年,外人看起來是煌煌公府,其實內裡經濟上很是吃緊。

這話說起來不怕您笑話,我們在京裡,人情走的多,一年裡三節兩壽的,哪個不費錢?現下還可勉力支撐,再過幾年,光靠田莊的收益怕是難以為繼。

這次南下,侄兒倒是有了些想法。

眼下朝廷要擴大海貿,想必以後這上面更是賺錢。

朝廷這麼做,也是因著田稅上頭多靠老天爺吃飯,若是年景不好,朝廷也捉襟見肘。

眼瞅著海貿這邊,三大市舶司每年能給朝廷上繳近千萬兩銀子,戶部對這塊是絕不肯撒手的,對海貿必是一萬個支援。

外甥想著,咱們不若也趁著這股東風,多賺洋人的錢。

我家裡您也是知道的,不適合出面做生意,咱們一家子親戚,我思來想去,竟是跟您合股最合適。

一來您是老江湖了,金陵薛東家的名聲說出去哪個不知?二來咱們兩家是自己人,找了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