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暮用手撐住了猛地合上的房門。

林為安嘴裡沾滿棉柔牙膏的牙刷掉落在門口的地毯上。

他真的怕了。

厚重的防盜門被林暮慢慢推開。

林暮順手拉開了玄關的鞋櫃,挑了一雙還算好看的棉拖鞋。

然後輕輕跨進門檻,將房門關上。

動作看起來是那麼自然。

他把沾滿汙穢的鞋小心翼翼的擱在了地毯外,然後直起了身子。

一滴血液順著掌心滴在乾淨的地毯上。

“不好意思,二叔,弄髒了你的地毯。”

聲音很輕,生怕吵醒自己的雙胞胎堂妹。

她們很可愛,也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而這句話,擊垮了林為安的心理防線。

他再也沒有把林暮從酒館趕走時的意氣風發。

林暮看向了林為安的手臂。

絲質睡衣寬鬆的袖口下,有什麼正在蠕動。

都說得通了。

“他們醫術還算不錯。”

他視線越過林為安,看向了透著微光的臥室。

房門虛掩。

“老林,誰啊?”

林暮嬸嬸溫柔而慵懶的聲音傳出。

“沒……沒事……”

林為安臉上的表情很可笑。

嬸嬸應該又睡著了。

房間裡也變得安靜下來,只有輕微的鼾聲作響。

林暮將斬魂刀架在了林為安的脖頸上。

看著那張的一張臉,他甚至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林為安會出現這樣的表情。

在把外婆送進瘋人院,賣掉酒館,甚至險些要了他小命的時候,林為安應該能想到自己是會有這麼一天的。

林為安瘋狂的搖著頭。

其中的意味讓人唏噓。

“瑤瑤和青青可是我的堂妹。”

林暮的話讓林為安整個人彷彿在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生命力。

他癱倒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你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的。”

“木娃子……木娃子……”

林為安跪著上前抱住了林暮的大腿。

“是二叔錯了,二叔真的錯了……”

聽著這樣的稱呼,林暮不為所動。

“外婆在哪?”

良久的沉默後,林為安顫抖著聲音道:

“瘋人院……但具體在哪我也真的不知道。

“饒了二叔這一次,我一定會把老太太找到。

“你信二叔,酒館二叔也會還給你的。

“二叔真的就是一時鬼迷了心竅,二叔錯了……”

林暮輕輕撥出一口熱氣。

他看著這個並不熟悉的屋子,閉上了眼睛。

其實說起來,他沒殺過人。

死在他刀下的,基本都是災物。

而林為安,此時還能算是人麼?

那在袖口裡蠕動織構而成的手掌說明了一切。

有時候,他自己也會想。

他在想為什麼自己在第一次殺人時沒有任何的恐懼和緊張。

準確而言,那並不算是人,那是李青山化為的墟。

但那是人或是墟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為什麼沒有親手結束一條生命之後的敬畏感。

他只是一個剛畢業沒有多久的大學生。

可每次,甚至是現在,他體內的腎上腺素都在飆升。

他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為接下來的血腥和生命的逝去興奮。

難道真的如同虛無裡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