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艙內的空氣彷彿被鮮血浸染,濃郁的血腥氣息充斥著每一個角落,讓人聞之慾嘔。然而,當海風如怒濤般呼嘯著衝進這個封閉的空間時,那股濃烈的血腥氣似乎被沖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鹹澀的海風味道。
霍璐佳靜靜地蹲在尚未完工的星槎龍骨旁邊,她的目光落在肋木上的鑿痕上,彷彿能透過這些粗糙的痕跡看到工匠們勞作的身影。她的指尖輕輕地撫摸著那些鑿痕,感受著它們獨特的紋路走向,這讓她不禁想起了舒步麒心口的刺青。
“這些都是仿製品。”霍璐佳的聲音在暗艙內迴盪,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語氣。她的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對這個發現感到十分困惑。
她用手指輕輕地敲了敲那泛青的銅釘,發出清脆的聲響,彷彿在驗證自己的判斷。“真正的星槎龍骨應該使用的是南洋鐵木,這種木材堅硬如鐵,且具有天然的防腐效能,是打造星槎龍骨的絕佳材料。”霍璐佳喃喃自語道,“而這裡的材質顯然是閩浙的樟木,雖然也是一種優質木材,但與南洋鐵木相比,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一旁的尚泰默默地看著霍璐佳,他手中緊握著琉球王刀,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突然,他走到一個釘死的木箱前,毫不猶豫地用王刀撬開了木箱。
隨著木箱的蓋子被掀開,成捆的船匠日誌滾落了出來,散落在地上。尚泰彎腰撿起其中一本最新的日誌,封皮上沾著油漬,墨跡看起來還很新。
他翻開日誌,目光落在其中一頁上,上面的字跡清晰可見:"萬曆四年三月初七,周掌櫃逼我等仿造星槎尾舵,不從者皆被餵了狼毒……"
"周文煥的手筆。"周紫憐的白髮捲起本泛黃的賬冊,鹽晶在頁緣蝕出暗紋,"看這裡,去年臘月從琉球購入三百根鐵木,走的是楊氏商號的私港。"
舒步麒忽然悶哼一聲,攥住心口倚著艙壁坐下。葉莉雪殘存的冰晶鎖鏈纏住他手腕,寒氣在面板上凝出細密的鍛紋圖:"你血脈裡封著船匠的技藝!這些仿製龍骨的接榫方式,和你心口刺青的紋路完全一致!"
甲板上突然傳來了一聲沉悶的重物墜地的聲響,整個船都為之一震。眾人驚愕地對視一眼,然後一窩蜂地衝向發出聲音的地方。
當他們趕到時,只見一個蓬頭垢面、衣衫襤褸的老匠人昏倒在桅杆下,他的身體蜷縮成一團,手中緊緊攥著半塊硬邦邦的餅子,而這塊餅子,竟然與暗艙陶罐中的殘餅一模一樣!
“這是林三的徒弟!”有人驚呼道。霍璐佳急忙上前,翻過老匠人的手掌,只見他那佈滿老繭的手掌虎口處,赫然刺著星槎鍛紋,這是林三獨有的標記。不僅如此,老匠人的掌心還殘留著一些墨漬,顯然他最近還在描繪圖樣。
過了好一會兒,老匠人才緩緩甦醒過來,但他的身體卻像篩糠一樣不停地顫抖著。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毫無血色,一雙眼睛驚恐地瞪得大大的,彷彿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事情。
“他們……他們在北礁島……造新艦……用活人祭爐……”老匠人哆哆嗦嗦地從貼身的衣袋裡掏出一卷油布,聲音顫抖得幾乎讓人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油布裡緊緊包裹著一幅尚未完工的海圖,圖上詳細地標註著泉州外海某處暗礁的位置。周紫憐手中的鹽晶在海圖上輕輕滑動,所過之處竟蝕出了一個個微小的光點。
“這就是二十年前沉沒的那艘官船的位置。”周紫憐的聲音有些低沉,“嚴黨正在打撈鄭和寶船的殘骸!”
“北礁島……”舒步麒突然像是被什麼擊中一般,猛地扯開了自己的衣襟。他胸前的狼首刺青此刻顯得異常猙獰,刺青的邊緣竟然滲出了細密的血珠,這些血珠順著他的肌膚流淌而下,在甲板上匯聚成了一條若隱若現的航線。
“三日前我昏迷的時候,曾經夢到過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