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大運河,瀰漫著一層薄薄的霧氣,彷彿給這條古老的水道披上了一件神秘的面紗。那霧氣中夾雜著濃郁的桐油味道,讓人聞起來有些刺鼻。

楊紫憐蜷縮在漕船底艙的角落裡,藉著微弱的光線,無意識地數著艙壁上那些斑駁的黴斑。

這艘漕船正從杭州一路向北行駛,船上裝滿了官糧。然而,這些所謂的“官糧”卻並不純粹,有整整三成都是摻雜其中的砂石,硌得她的脊背陣陣生疼。

距離她們從漁村驚險脫身已經過去了五天,眾人混入了漕幫的船隊,並裝扮成了押糧的夥計。

就在這時,只聽得頭頂上方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霍璐佳掀開了艙板,她的手腕間新纏的鎖鏈,隨著她的動作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響——那是為了偽裝成船奴而特意準備的道具。

河風吹拂而過,吹開了她領口的衣衫,露出鎖骨處一道猙獰的疤痕。那道疤痕似乎受到了刺激,竟然滲出了幾顆淡金色的血珠。

“過臨清閘了。”霍璐佳壓低聲音說道,“閘官正在檢查‘漂沒’糧,葉道長正在上面應付著呢。”

聽到這話,楊紫憐下意識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間。那裡,縫著半張鹽引。

回想起那個驚心動魄的夜晚,她冒險吞下了另一半鹽引的殘片。那殘片竟然在她的胃裡足足灼燒了三天之久,讓她痛苦不堪。

今天早晨嘔吐出來的時候,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原本殘缺不全的鹽引上竟然顯現出了一行新的字跡:“七月十五,漕船四十九艘,子時過天津衛。”

臨清閘口那對威武雄壯的石獅,其中一隻竟然缺失了半隻耳朵!聽當地老人講,這是正德年間漕工們發起暴亂時給砸壞的。

船隻緩緩靠近閘口,船頭之上,葉莉雪身著一襲青衫亭亭玉立,她手中緊握著一張度牒,上面赫然蓋著龍虎山天師的印章。只見她朱唇輕啟道:“福船三艘,此行乃是運送龍虎山香灰入京。”

此時,負責看守閘口的閘官正眯著眼上下打量著這艘船,他一邊摩挲著手中沉甸甸的銀錠,心裡暗自盤算著什麼,突然,他猛地用手中的刀鞘挑起一個糧袋。只聽見“噗”的一聲悶響,麻袋裂開一道口子,露出金黃色的遼東黍米,這是嚴黨私運的軍糧。

就在這時,船艙底部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一個身影鑽了出來。黃若芸,只見她鬢角貼著一塊膏藥,活脫脫就是個久病纏身的婦人。

她強忍著咳嗽,嘶啞地說道:“官爺請多多包涵,妾身等人此番出行,還攜帶了些祖墳裡的泥土......咳咳咳......”說話間,她看似不經意地揮了揮手,一些白色的粉末瞬間飄散在空中。

閘官毫無防備,吸入這些粉末後,雙眼立刻變得迷茫無神,身體也開始搖晃起來。不一會兒,他便喃喃自語道:“放......放行......”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泊船楊柳青。此時,忙碌了一天的漕工們紛紛聚集到岸上,圍著一口大鍋,吃著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燉吊子。舒步麒手中拎著一隻酒葫蘆,混入了漕工們的隊伍裡。

正當眾人吃得津津有味之時,一陣清脆的敲碗聲響起。循聲望去,原來是一位年事已高的老漕工正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一邊用筷子有節奏地敲擊著飯碗,一邊高聲唱起了俚曲:“……七月十五鬼門開,漕船變成棺材板……”

那歌聲蒼涼而又哀怨,彷彿訴說著一段不為人知的往事。然而,就在眾人沉浸在這悲涼的氛圍中時,曲調卻突然戛然而止。

舒步麒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手中的酒葫蘆嘴緊緊地抵住了老漕工的後腰,壓低聲音問道:“後半句怎麼不唱了?”

老漕工微微一顫,渾濁的眼珠裡映出了岸邊熊熊燃燒的篝火之光。他沉默片刻後,緩緩開口道:“四十